隨著時間推移，越發強烈，海水越發澄澈。

這里可見的珊瑚，又比當初在下帶所見的更多更。遠遠看去，就像一座玻璃花房，姹紫嫣紅開遍，靈的魚群如蜂蝶點綴其間，生機盎然，靜謐優。

看著水下時時現的數道影，季微瀾的確羨慕，也有些蠢蠢。

也想在那里……

高磊同描述過，珊瑚礁是個很熱鬧的小世界。死去的珊瑚石會唱歌，活著的珊瑚蟲也會唱歌。

數以億計的珊瑚蟲聚為枝叢，過著群生活。每一只珊瑚蟲都有一張，卻集共用一個“胃”。它們會從杯形外殼中出手，以眼難以覺察的迅速從海水中捕捉浮游生。億萬張小開開合合，就有了微弱而快活的歌聲。

珊瑚礁中生活的各種海洋生也在唱歌。或在游求生，或在大快朵頤，或在配產卵……所有幾不可聞的細小聲響匯聚起來，就是一臺氣勢磅礴的響樂省會。

“很難形容。一定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小時候吃跳跳糖時，同時塞一把進，糖粒在舌頭上活蹦跳的那個聲音。”高磊說。

季微瀾小時候沒吃過跳跳糖，但很想聽一聽珊瑚礁的響樂。

下海作業的科研人員時不時會出水面，換報或是上傳采樣，經過短暫休息，又一頭扎海底。

約兩個小時的海下作業結束。此時海水溫度只有十三四度，上船后的科研人員一個個凍得臉青白，說話打，卻都難掩歡欣鼓舞。

“這一片的石珊瑚死亡時間可以確定，基本都在三年以上！”朱巍興地說，“也就是說，保護區升級以后的措施是有效的，沒有出現從前那種直接破壞的況。珊瑚覆蓋率穩住了！”

“師兄真厲害。”楊帆笑瞇瞇地看向高磊，“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個保護區的技工作。”

“能杜絕人為破壞，都是巡航同事的功勞。”高磊不以為然道。

滿船就數他的臉不好看，下潛水服就向陳老檢討：“去年在這里種的一批珊瑚苗全完了。無繁的58株，大部分應該都被洋流沖走了。現在找到的幾株都落在海底，被藻類完全覆蓋。”

“原因知道嗎？”

“我的錯。”高磊拿出一枝珊瑚，其上還套著一個小小的塑料環。

“當時為了節約本，照搬了星洲的固定方法，用塑料軋帶把珊瑚苗綁在已死的自然枝上。現在塑料軋帶全部老化斷裂了。”

他繼續檢討：“應該和兩地的溫度環境，洋流規律，以及海水分濃度有關，還需要實驗分析。”

陳老擺擺手，眼中并無責怪之意：“種珊瑚難啊。珊瑚的無繁和有繁技，在實驗室里都基本。可惜海洋不是實驗室，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高磊垂著頭，一副可憐狀：“為了設計最合理的珊瑚苗固定方法，還需要中科院專家的技支持。”

“才出實驗室三年，你的手就斷了？”

“這不是沒有設備也沒有人手麼。”高磊湊過去，真意切喚了一聲，“老師！”

“你啊你啊！”陳老手指著高磊抖了又抖，不勝嘆，“當初是你小子死活要來……”

“探海問底，謀海濟國，這可是您老給我上的第一堂課。”高磊說。

“實驗我可以幫師兄做！”楊帆從旁幫腔道。

朱巍也說自己的團隊在研究人工生態礁盤，說不定也能帶來啟發。

高磊得了同門支持，笑嘻嘻轉，將十來個采樣瓶放采集箱。

“看，薔薇珊瑚。”他朝季微瀾揚起一個小瓶，瓶子里漂浮的珊瑚似一片撕裂的花瓣。

季微瀾認出，這應該就是之前看見的那種珊瑚。

“剛才看見了嗎？這一片最大的葉板薔薇珊瑚。”高磊的語氣頗有一種曬娃的自豪。

“很漂亮。”問，“你要帶回去做實驗？”

“丟了一批珊瑚苗，怎麼也得補上才舒服。”高磊告訴，這些斷枝就是無繁的“苗種”，“就像植的扦一樣，切下來，固定附著，涂上營養促使珊瑚蟲生長。養得好，一株能分四五株，再想辦法固定回海里。”

看他神抖擻的模樣，季微瀾明白，有些安是不需要的。

接下來另一個監測點的考察也很順利。大家在甲板上吃過簡單的午餐，船又向第三個監測點駛去。

這一次，陳老沒有下水，而是留在船上指揮。

等待的時候，他就同季微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聊珊瑚，聊海洋，聊高磊，也聊他每次考察來到南極村時發現的變化。

季微瀾總算知道，高磊講道理的滔滔不絕，是從哪里繼承的了。

出乎的意料，老先生對當地搞旅游觀很支持。

“珊瑚這麼，海洋這麼，不能被很多人認識就太憾了。如果出于保護，就把珊瑚完全隔絕在人類活范圍之外，就喪失了保護的意義。”

陳老看向不遠斑斕的海水：“人類探索海洋、保護海洋和可持續利用海洋的需要是一的，不可分的。現在國家正在大興海洋經濟，有“藍糧倉”、“藍藥庫”，還有“藍旅游”。海洋旅游業可是帶去全球海洋經濟發展的重要增長點。你這個小姑娘，還有戰略眼。”

老先生正興致給講國外的珊瑚旅游區，突然皺眉：“這風是不是不太對？”

船上已有人起來：“不好，變天了！”

剛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間天邊卻卷起黑云，并以眼可見的速度向他們頭頂推進。

明被灰霾取代，在船上人員的嘶吼聲里，暴雨傾盆而下。

“別張。海上就是這樣，天氣瞬息萬變。”陳老告訴季微瀾。

他拒絕了讓他進船艙避雨的請求，焦急地朝船下張：“快上船！人是不是都出水了？”

在風雨的攪下，船下已是一片渾濁的黑水。穿幾十斤潛水裝備的科研人員正在艱難登船。

季微瀾一眼認出，那個留在最后，正力將同伴朝繩梯上推的人是高磊！

突然一個猛浪打來。

浪花碎去，繩梯下方已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