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高磊，難得沉默了一會兒。

最后笑笑說：“那不是湊巧麼，你了個網約車，我正好接單。”

季微瀾斜睨他：“真是湊巧？”

高磊猛點頭：“這是有科學依據的！”

他用力刷著池壁，同算概率：聆城有多人口，有多登記在冊的私家車，其中又多網約車，彼時在聆城廣場周圍又可能有多打算接單的網約車……

一通分析計算后，季微瀾已經聽暈了，就見他躊躇滿志地將刷子一揮：“85%！在那個時段，你車遇見我的概率就是這麼高！”

接著干咳一聲，語調無端扭起來：“也可以理解天意如此。”

季微瀾點點頭：“可是，當時你不是已經很久不開網約車了？”

見高磊一臉張，的角翹得更高了：“別抵賴，阿球已經告訴我了。”

當初，住進招待所，任職前臺的林阿球就很好奇。聽說高磊是的網約車司機后，更是流出驚詫之。

如今，在高磊毫無掩飾，不，簡直是恨不得在村廣播站宣講三天的勁頭下，兩人往的消息在全村不脛而走。

為高磊的“迷妹”，林阿球一見就面有怨：“難怪咯，我就奇怪，高哥怎麼會又開起了網約車。”

前兩年，高磊在往返聆城途中的確會接網約車單。他是考慮到，當地通不便，能捎就捎一程。這個做法解決了不老弱婦孺的出行困難，幫他迅速刷滿了村民的好度。從“不許我們打魚養珍珠，喪良心”，變了“果個科學仔好叻，個個人都贊佢”。

但是也引來了嫉妒和麻煩。

某些開托載客的人覺被搶了飯碗：托一次載一個人，小面包車可是七座的。

還有黃皮，因為非法捕撈和炸珊瑚被拘留，他從此恨上了保護區，也恨高磊。

去年年初，黃皮伙同他的混混兄弟，以及的司機去保護區管理局大鬧，又去聆城縣政府投訴。說高磊開著公家的車，燒著公家的油，私自拉客賺錢。

最后調查下來，高磊事先同上級打過申請，又考慮到當地況特殊，所賺費用也用來“以車養車”，不存在揩保護區的油。

雖然沒有被批評分，高磊卻氣得不開網約車了。

想搭車的直接打他電話，能捎就捎，分文不收：“老子樂意，老子學雷鋒你也能告？盡管告！”

聽完這段過往，季微瀾才真正明白：當時自己批他“公車私用”是多麼傷人。

見突然鄭重其事朝自己道歉，高磊反倒有些慌：“你這樣，我要不百分百講實話，是不是不太好？”

季微瀾盯著他，不語。

小玳瑁高高興興游了一圈，從兩人中間路過，突然拍拍水面，濺起浪花數朵。

“熊孩子！”高磊手把小玳瑁推開些，不太愿地招認，“是啦，當時的確是沖著你，才重新下載了APP。”

他說，勸過季微瀾后，他已經覺到的警惕和排斥。本來真不太再管閑事。但辦好事回廣場取車時，發現天都快黑了還站在原地。

“當時我就分析，像你這樣的外地人，年輕姑娘，一看就是養尊優慣了，必然不會選擇的，只會打車。沒有出租車，那就只能打網約車，概率接近100%。至于我接單能接到你的概率，剛才已經分析過了……”

高磊說完，瞟了瞟季微瀾的面，趕聲明：“當時就純粹是想幫忙！你看，三年前我剛來保護區的時候，也被導航騙過，不知道公系統早廢了。我們這就算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淋了雨就想給你打傘……”

聽他越說越語無倫次，季微瀾“哦”了一聲：“就只是這樣？”

“就只是這樣！”高磊嚴肅點頭：“七八糟的念頭是絕對沒有的！就是想做好人好事！”

“哦，那你可真是個好人。”

季微瀾轉過，繼續刷著池壁上的褐藻，角彎起來又抿下去，抿下去又彎起來。

差不多刷了半米，旁邊的人終于意識到自己被發了好人卡。

“別的念頭也是有一點兒的……”他期期艾艾道，“就一點兒，你不會罵我流氓吧？”

季微瀾的耳又紅了，埋著頭只管刷墻。

“當時你站在那兒，冷冰冰又傻乎乎的，漂亮還脆弱。明明已經蔫頭腦了，偏又不肯挪窩……我一眼就覺得，嚯，這不就是個海鞘！”

“海什麼？”季微瀾霍然轉，“傻乎乎又是什麼意思？”

“嘩拉”一聲，高磊慌得刷子手掉進池里：“海鞘，Ctyela Clava，脊索門尾索亞門……”

“說重點。”

“特別好看！半明的，附生在海底礁石上，一叢叢就跟花兒似的！”

季微瀾對他口中的“好看”，深表懷疑。

據的經驗，只要是海洋生，高磊就沒有覺得不好看的。前兩天還捧著一缸“小石頭”讓欣賞：“環刺棘海膽的。注意殼上的細刺倒鉤，是不是很好看？扎一下就能中毒！”

給小玳瑁刷完池子，第一時間就拿起手機搜索“海鞘”。

圖片的確的，致如玻璃吹塑的花束，隨水流起舞的模樣更是夢幻。

但是，搜索引擎列表里還有一條：“如何用生學知識罵人——舉例：你已經是個的海鞘了。”

解釋：海鞘是有腦子的，發育為后產生變化，從有脊索變為無脊索，其他重要包括大腦也被逐漸耗竭消失。

季微瀾：“……”

要湊在旁一起瀏覽的高磊：“……”

“這真是冤枉我了……”他垂下頭，用下笨拙地蹭蹭的發鬢，“我上生課那會兒，罵人都是罵你個蝴蝶。”

“蝴蝶？”

高磊清清嗓子，拿出背誦教科書的鏗鏘：“蝴蝶在個發育中，會經過卵、蟲、蛹和蟲等四個時期才。這種發育類型，被稱為——完全變態。”

季微瀾若有所思：“你的思路可真高分卷。”

“什麼意思？覺不像夸我。”

“這是我們生的罵人。”

抿著，笑意在眼底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