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沈硯這樣說，季微瀾第一反應就是去看高磊。

高磊也正看向，隨即挑一挑眉：“那我回避一下。十分鐘夠不夠？”

語調開朗如常，顯然并不介意。

季微瀾先是暗自松了口氣。接著，目送他雙手兜就那麼走開，那口氣似乎又翻涌上來，堵在心里悶得發慌。

沈硯示意上車去談：“就幾句話。”

等季微瀾坐上副駕，他又搭著方向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小師妹，同我在一起吧。”

季微瀾錯愕不已。看他的神卻相當鄭重，甚至是嚴肅。

與其說在示，倒不如說正在主請纓艱巨任務，明天就要閉關為人民大會堂繪制巨幅山水。

把季微瀾的沉默當作和默認，沈硯得到鼓勵后，語調也流暢了許多。

“之前是師兄對不住你。他們都說，你的手是為了救我才會傷。這份恩太重了，我一時承不起，不知應該怎麼面對你，所以才會有意無意地避開。并不是心要使你難過。這段時間我反復考慮，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愿意……”

“沈師兄，不必說了。”

季微瀾打斷道，聲音很平靜。已經解釋過許多遍，無意再與沈硯糾結“我是不是為你犧牲”，只是心平氣和地指出一個事實。

“我現在有男朋友。”

沈硯不以為然。

“高磊不行，就算不是混混也不行。你不能再同他繼續往，太危險了。今天的事還不夠明白？那個姓黃的原本就同他有仇，連帶著報復你。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同老師又怎麼會被坑？”

他冷哼一聲，說：“你同他在一起，今后只會麻煩不斷。這里可是漁村，保護區和漁民天然就有利益沖突。他背后有保護區和國家，你背后有什麼？”

季微瀾覺得務必澄清一件事：黃皮不單同高磊和保護區有仇，也記恨不肯租他的老屋開辦民宿，正所謂發財不找自己人。

聞言，沈硯的神更加嚴峻。

”同我們回去。在這里開民宿不安全，也不是能賺錢的生意。沒有必要把時間和力浪費在這里。“

他的目落在季微瀾絞的雙手上，流出幾分痛惜。

“看見你用這雙手洗菜做飯，我心里是真的過意不去。”

語氣和神都十分真誠，令人容。季微瀾卻注意的，他用的是“過意不去”，僅僅是“過意不去”。

“我開民宿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攤開傷的右手，學高磊那樣無所謂地牽了牽角，“這只手的保險賠償金就足夠養這家民宿。”

沈硯嘆了口氣，說他知道。是為完母親的愿，才會來這種地方開民宿。

“既然店開張了，伯母的愿已經實現。接下來你完全可以把經營給職業的經理人代管。呆在這里當個民宿老板娘，能有什麼前途？”

沈硯已經為計劃好了未來。

“同我回帝京。你只是不能運筆，完全可以換種方式來發揮你的天賦。我和人開了一家畫廊，隨時歡迎你加。如果不樂意，我也有辦法把你推薦給國際拍賣公司，他們很缺像你這樣行的分析師……”

季微瀾聽得一時恍惚。

“你只是一只手不能畫畫。”同樣的話，高磊也曾對說過。

兩個人所言何其相似，卻又何其不同。

想到除夕那一晚所看見的煙花，的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揚。

“多謝師兄為我考慮。我對現在的生活和男朋友都很滿意。所以，請師兄以后不必再擔心我。”

給出這個簡短又不失禮貌的回答，推開車門，只說是去高磊回來。

沈硯也匆匆下車，追在后，一句質問口而出。

“小師妹，難道你不喜歡我了？”

猝不及防的，季微瀾背影一僵，渾如被冰水澆，一時間都要凍結起來。

他知道！

他果然一直都知道……

那些竇初開時的仰慕和憧憬，季微瀾從未刻意掩飾，也從未刻意宣揚。

同樣，從未收到過明確的回應。無論是肯定，或否定；接，或拒絕。

兩個人的關系一直是那樣，不遠不近，不溫不火。似最工整的白描，找不出一錯筆，卻也找不出一能讓畫面生起來的妙筆。

沒有奢求過師兄的，也能理解車禍后他近似冷的回避。

原來沈硯果然知道。

不但知道，還敢這樣理直氣壯地問出聲來。

這樣一問，就讓過去的一切變得特別可笑，又特別可悲。

更讓現在沈硯的求往，變了忍辱負重的關心，紆尊降貴的恩賜。

季微瀾猛然轉，瞳孔中有火苗跳。

“那麼師兄呢？難道現在喜歡上我了？”

“我當然……”邊話未說完，沈硯口型忽然一頓，看向剛從拐角走出來的男人。

季微瀾注意到他表怪異，回頭就看見高磊一臉沉地站在后面。氣息撲面而來，除了酒又多了煙味。

不等開口解釋，高磊一把拖起的手，握在掌中。

“十分鐘到了。”

季微瀾溫順地由他牽著，亦步亦趨地走向小面包車。

沈硯擋在車前：“高先生回來得正好，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擾我朋友這種事，我認為沒有任何討論的必要。”高磊說完，示威一般地舉起他和季微瀾扣的雙手，“沈先生如果不想搭車，可以去路邊搭個的，費用我包。”

沈硯目嫌惡地掃過他們握的手，突然微笑起來。

“高先生當心點兒，我師妹的手傷過。而且……”

他一字一句，說得特別清晰：“這只右手，當初可是為了救我才會重傷。”

“哐當”一聲，是高磊的拳頭砸在面包車門上。

可憐的小面包車，鐵皮當即凹下去一小片。

季微瀾趕阻攔：“你別生氣，先聽我解釋……”

“怎麼可能不生氣？”高磊眼尾發紅，沖沈硯低吼道，“你也是學畫畫的，知道手有多重要？你知道的手是因為你傷的？你怎麼敢……怎麼敢當著的面這樣說？把的傷當炫耀的資本，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哐當——”鐵皮又凹下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