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小玳瑁終于要放歸大海了。

憾的是，直到放歸儀式當天，季微瀾也沒能聯系上。

通過預訂時留的電話聯系了家媽媽，告知來意后，對方的態度相當冷淡。

“這同我們沒有關系，志愿者活不是結束了嗎？證書都拿到了。現在孩子也開學了，總不能為了只海跑一趟，除非你們肯包路費。照片？不用發過來。”

幾乎是嚴厲地告誡季微瀾：“那孩子本來讀書就不好，不可以為這種事分心。”

當晚，季微瀾就收到民宿平臺的通知，有客人投訴在訂單完后私聯擾，鑒于是初犯，平臺只給予警告。如果投訴增多，將被取消“優質房東”的權重。

其實為保護區的“團寵”，小玳瑁絕不缺“”。

放歸當天，自發前來送他回家的游客近百人，也有參加過“守護玳瑁”活的志愿者從聆城趕來。《聆城日報》、聆城電視臺，乃至粵省衛視的記者都在現場，鏡頭齊刷刷對準正在做最后一次全檢的小玳瑁。

檢完畢，確認健康程度良好，高磊為它做了最后一次健康記錄。小玳瑁的左后被套上了追蹤腳環，未來無論它在哪片海域，保護區管理局都能通過衛星定位追蹤它的位置，觀察它的洄游路徑，為玳瑁保護積累更多的科研數據。

馬友代表南極村全村民，面向大海莊嚴承諾：

作為漁民，一定會合法捕撈作業，絕不非法捕撈和傷害玳瑁、海等珍貴瀕危種。

作為旅游從業者，一定會謹守法律法規，推進綠旅游，絕不販賣任何玳瑁或野生海洋制品。

作為家長，一定會教導自己的孩子，從小認識自然，關生命，做一個對環境和社會負責的人。

作為祖祖輩輩生長在這里的南極村人，一定會像保護小玳瑁一樣，保護好家鄉這一片海洋。

……

萬眾矚目下，小玳瑁被放在岸邊。

仿佛到自由的召喚，在高磊手中一直很安靜的它，突然就興起來，撲騰著四肢沖進水中。水拍岸退去的瞬間，它也借由這力道，如利箭般飛向大海。

看這副敏捷的手，誰能想到一年前它藤壺纏，奄奄一息的模樣。

看見小玳瑁消失在浪花間，鵝仔急了，嘎的一聲也朝海里沖去。

“回來了！它回來了！”人群突然驚呼起來。

不知是聽見了朋友的呼喚，還是對救助它的人心懷依，小玳瑁居然又沖回了岸邊。在淺水中圍著鵝仔不斷兜圈。下的海面波粼粼，玳瑁的甲紋更是璀璨絢麗。

“哎，它還會抬手！”

“好像是在說再見。”

“我看像是在作揖說謝謝。”

“回家吧，以后要小心漁網！”

……

小玳瑁來來回回，去而復返了四五次，才終于下定決心般游向深海，不再回頭。

“嘎！”鵝仔留在淺水中，翅膀撲騰水花飛濺。它里叼著新捉的一尾魚，同它爭食的朋友已經消失在金的大海上。

在小玳瑁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間，季微瀾心中涌出一難以言喻的。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只能背著人輕輕拭去眼角的意。

“回去吧。“高磊牽過的手。

兩人沿著沙灘一路無言，甚至沒有換過眼神，只有疊的手心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季微瀾卻莫名相信，那些想說又說不出來的，高磊全都明白。

隨后的幾天，季微瀾一直在專心修訂“出海游”的策劃。

那天實地驗過后，同黃皮商量，把活調整為兩種。

一種是較為真實的驗漁民生活，包括跟隨水的時間黑出海，下網海釣等。事先把過程的艱苦告知游客，如果真的興趣，游客可以自選這一項。

另一種是針對普通游客的觀游，出海時間安排在上午或下午，一趟三到六個小時，看看海上風，漁船作業的宏大場面，海釣以及觀賞落日。

上回坐的船比較舊，設施也不太舒適，建議換一條。黃皮卻不肯，只說大不了送去造船廠重新刷再加幾個座椅。

原本季微瀾不以為意，忽聽黃皮語氣古怪地開一句：“這船絕對不換。這船不是借的，是我買的。我出了一半錢。”

“哦，另一半呢？”順口問道，“不如我這里先幫你出錢，把另一半也買下來。”

順便就能把那燙手的八千塊塞回去了。

“不用！”黃皮的語氣更漾了，“你不知道那一半錢是誰出的。”

季微瀾一時無語，幾秒之后才意識到，這可能是個看起來不像設問句的設問句：“是誰出的？”

黃皮嘿嘿笑了兩聲，揚了揚下，仿佛漫不經心：“也不是誰，你不用知道。總之是個朋友啦。”

季微瀾再度無語。

黃皮又嘿嘿幾聲：“很好的朋友喔，不是我們村的。”

季微瀾用筆頭敲了敲桌面，決定換個話題。

“不換船可以，但是橡皮筏子一定要換掉。絕大部分游客對坐小筏子上船都會到害怕。一趟只能載兩三個人也很不效率。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橡皮筏子還不夠好？那就換泡沫板咯！”

為了節約本，當地漁民登船很多連筏子都沒有，直接用大塊的泡沫板捆飲料瓶自制筏子。

季微瀾又向村里人打聽了一圈，都說沒有更好的辦法，誰讓這一帶水淺礁多。

林四阿公說：“從前的老式木船吃水淺，比如給你修的那一條，要劃出去就沒問題。”

但是這種老式木船并非機，對駕船者的手作要求很高：“現在怕是沒有幾個后生仔能劃出海咯。”

林四阿公自己倒是躍躍試。看著他快拖到口的白胡子，季微瀾哪敢給他這個機會。

只差一步……

卻是橫亙在游客和大海之間最重要的一步。

季微瀾實在找不出解決之道，想要通知黃皮放棄，想起他嘚瑟“好朋友給我出錢買船”的臉，又實在不忍開口。

“實在解不出來，不如出門散散心？”高磊提議道，“說起來，我們是不是還沒有約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