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弱勢，樂于助人，這的確是高磊。

全南極村的人都知道，科學仔是個好人。看起來很社會，其實超心，只會對盜漁或的人特別兇殘。他不僅在保護珊瑚和這片海，也為村里做了不好事，有時甚至自掏腰包，“私公用”。

所以短短三年時間，他能融原本閉塞的小漁村，贏得村民的尊重和信任，從“外面來的人不許我們打魚”，變了“我們村的大科學家”。

季微瀾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當初也正是這種“普照”吸引。

當時失去一切，甚至找不到人生意義，來到南極村后又屢遭打擊。高磊的存在，就像清晨海面上躍出的紅日，那麼溫暖，那麼燦爛，連置冰冷黑暗海底的也忍不住想要接近。

但不知為何，此時聽高潔這樣說起，心中生出一種不舒服的覺。

就像突然被什麼刺痛，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痛。

“可笑的救世主結！你大概不知道，那傻瓜的偶像可是史懷哲。”高潔繼續語帶嘲諷，“小時候一度想要學醫。會選擇現在的專業，大概是人口已經足夠多，但是珊瑚瀕臨滅絕更需要他。”

季微瀾輕輕皺了下眉：“史懷哲是誰？”

“一個同樣理想主義，有救世主結的傻瓜。”

季微瀾自己掏出手機，迅速地搜到結果。

阿爾貝特·史懷哲，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人道主義者。在哲學，神學和音樂領域均有卓越建樹，因為聽到剛果缺醫生的呼吁，又用九年時間拿到了醫學博士學位和行醫證。

他和妻子放棄在德國的優渥生活，在貧窮蠻荒的非洲創建了叢林診所，行醫五十年，奉獻心毫無保留，就連諾貝爾和平獎的全部獎金和自己演講，演奏的所有報酬，也被他捐獻給了需要資金的麻風病院。

的確了不起，是高磊會引為偶像的人。

“偉人只可遠觀，不可近。”高潔說，“我們家可不需要他這樣偉大，只需要他當個好兒子，好孫子，在事業方面穩步發展就好。”

“善良大方，有理想，有事業心，有奉獻神。我認為這些不是缺點，而是優點。“季微瀾按捺下莫名的刺痛，替男友辯護道。

“所以你也是個小傻瓜。”高潔滿不在乎地笑道，“你們理想主義者就是沒過社會毒打，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

“保護區的海上作業，風吹日曬和各種危險可比社會毒打更厲害。”季微瀾說，“是你并不了解，卻把他的選擇想得太簡單。”

“無所謂。當初他要來這里，是答應了爺爺最多只干五年就回去。”高潔忽然攥住季微瀾的胳膊，“既然你這麼理解他，稱贊他，一定會支持他履行諾言，承擔責任對不對？也一定不會妨礙他有更好的發展，對不對？”

“我會支持的，如果那是他的選擇。”

“你保證？”高潔的手攥得更用力了。

季微瀾被的手指抓得有點疼，知道高潔的緒大概又上來了，但有些話實在不吐不快。

“我真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

“墻上的另一塊磚，是那天你播放的專輯對嗎？”

“你也知道平克佛依德？”高潔有些驚訝，“看你那天一臉麻木，我還以為你討厭搖滾。”

”不，我不知道。”也沒有聽過搖滾。高山流水，夕簫鼓才適宜與丹青相伴。

“是高磊告訴我的。他說這是你從前最聽的歌。我就去查了下歌詞。”

那晚致力于拿高潔當“老嫗”，完善自己的思路，一切音樂都是白噪音，大致記得節奏還歡快，還有一群孩子在合唱，房客小孩也扭得很活潑。查到歌詞卻嚇了一跳。

“歌詞很帶勁兒，對吧？”提到自己喜歡的歌，高潔的神明顯愉悅起來。

“網上說這是抗議當代教育的刻板，讓人從小喪失自我，變得千篇一律，就像砌墻的磚塊被安排得整整齊齊。是這樣嗎？”

“何止是教育。”高潔譏笑道，“整個社會不都這樣？必須在正確的位置上扮演正確的角。我大學畢業好多年，還不是要被摁在產床上，再怎麼難也要當一個好媽媽。”

季微瀾理解地點點頭：“你說過，你不想當一個盛放孩子的容，你想找回自己。我覺得你是對的。”

高潔剛出笑容，就聽繼續說道：“既然你自己不想變墻上的一塊磚，為什麼一定要高磊變另一塊磚？”

笑容僵在了角，抓著胳膊的手也松開了。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默默在鹽田繞了一圈算是觀完畢。

從鹽池邊經過時，高潔突然彎下腰去在鹽水里蘸了一蘸。手指放中，然后呸了一聲：“真苦！”

因為這是經過曝曬的海水，除了高濃度的氯化鈉還有其他雜質。

季微瀾眼前忽然閃過高磊的影。某個月正好的晚上，他們從鹽田散步經過時，高磊同打賭，這里的鹽水嘗起來是苦味甚于咸味，還用手蘸了一點鹽水要嘗。

可能是月太，就真的傻乎乎張吮住了他的食指，然后傻乎乎疑問：“怎麼沒有味道？”

高磊在耳邊低笑：“沒發現嗎，我剛才是用中指去蘸的。讓你吃苦？我可舍不得。”

跳過那些令人面紅心跳的回憶，還記得高磊里一溜的元素符號，本記不住，也知道對應什麼，只記得他在說金屬離子刺激味蕾形苦味時，月照著他的側臉是多麼溫。

那個月夜季微瀾沒有嘗到苦味，現在的心卻在微微發苦。

想起來為什麼高潔的話會讓這麼不舒服了。

在高潔口中，高磊喜歡并愿意去保護，去之付出的都是“弱小可憐者”，是他偉大懷投的客。

也是嗎？

心煩意中，兩人回到“南極二號”民宿。

院子中站著個陌生男人，腳邊有兩個大號旅行箱。

又是未經預約就拉著行李上門的客人。季微瀾強打神，微笑上前：“抱歉，目前我們民宿已經客滿。”

在后，高潔已憤怒出聲：“你來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