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我媽多不容易。”他沉下嗓音，平日的隨恣意然無存，“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讓你獨自面對。”

“能有什麼事呀。”好端端的，不想聽他講這些，總覺得心里七上八下，被什麼東西撓著。

說好的合作關系弄得跟山盟海誓一樣，別扭，不安，好像要陷進泥潭里去。

得站穩腳跟，每一步都保持清醒。

“那個，我出去看看岑念，你早點休息。”唐苒想結束話題。

對面也沒有糾纏：“好，晚安。”

孟芝和岑念不知道聊著什麼，還下飯，沒等來，燒烤竹簽就堆了滿桌。

岑念看見驚訝的眼神，端起一盒笑了笑：“放心，你的小黃魚沒。”

唐苒接過魚，挨著坐下：“吃點兒油膩的，才喝了解酒藥，別回頭胃不舒服。”

“哎呀我自己有數。”岑念擺了擺手。

唐苒：“聊什麼呢剛剛？”

“說你是我們單位的拼命三娘。”孟芝給開了瓶汽水，“斷絕，六清凈，都快嫁給工作了。”

岑念：“得虧你嫁了個正兒八經的人。”

“命里有時終須有，老天爺都安排好的。”孟芝眨了眨眼，“希我也沾沾你的，工作\雙收。”

岑念灌了一大口汽水，瞇眼打嗝：“我說你們這些孩子，為什麼要對自己抱有期待呢？累不累？工作消磨青春，虛無縹緲，我只要年輕的/，開開心心，隨波逐流就好啦……反正到最后都是要死的，好賴只有這一次……”

唐苒和孟芝對視一眼，無奈地笑。

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偏偏和岑念為朋友。

或許就因為是截然相反的人，才正好能填補心的空缺，就像兩顆互相依靠，無止境轉的齒。

*

江城空軍某旅飛行大隊，坐落在地圖上一片無名山區。

夜晚寂靜下來，整個世界都無聲無息，只有山頭持續閃爍的一排排紅引航燈，像守護人類的眼睛。

隊里的宿舍兩人一間，宋泊嶠室友是個廣東小伙，矮子里拔的高個兒，是把大隊飛行員172的平均高，拉到了176。

另一個出類拔萃的是宋泊嶠，當初再長高一點，就無緣戰斗機了。

宋泊嶠進屋時，白臻剛洗完澡著背，聽見門響，著急忙慌地把能服從頭頂套進去，拉下來扯平，清了清嗓子：“大晚上干嘛去了？”

“給老婆打電話。”說這話時，嗓音不自覺流著得意，手掌用力拍了拍戰友結實的腱子和腹，“你個大男人害什麼？”

“練了？真想比武贏我啊？是不是跟老莊打賭了？”

白臻擰眉正，一口正宗的廣譜：“飯可以吃，話不可以講哦，我能干那種違反紀律的事嗎？”

宋泊嶠瞥了眼他的枕頭：“游戲機藏嚴實了。”

“……”

白臻背著他說句粵語，沒聽懂，反正不像是罵人。宋泊嶠也沒在意，去洗了澡。

回來時燈關了，白臻窩在床角打游戲，屏幕亮只照到他一張臉。

宋泊嶠2.0的視力，黑暗中行云流水般避過障礙，坐到床上，好心提醒：

“你小子當心散。”

“眼睛這東西基因決定的，玩不壞就是玩不壞，我也很苦惱啊。”白臻語氣賤得不行，“我說隊長，你今天話有點多，干什麼藏著掖著的？”

宋泊嶠屈著條靠在床頭，手機摁亮又摁滅：“打完沒？問你個事兒。”

白臻把游戲機扔到一邊：“請講。”

宋泊嶠換了條，再換回來，才言又止地開口：“你一般都怎麼告訴人家姑娘，你對人有意思？”

空氣靜默了十幾秒，白臻深吸一口氣，問：“你不是剛結婚嗎？”

宋泊嶠：“嗯。”

“不是，大哥，你雖然是隊長我也得說你幾句。”白臻苦口婆心，“李政委天叨叨，和諧滿的家庭是穩固的后方據地，你不能剛結婚就犯糊涂啊，作風問題后果很嚴重的，之前那個誰老婆來單位鬧，灰溜溜被調走你不記得了？是，就您這張臉，不談十個八個的是有點兒虧——”

“你想什麼呢？”宋泊嶠涼颼颼打斷他。

白臻一愣：“你不是膩了嫂子看上別人了？”

宋泊嶠一枕頭扔過去：“你有病。”

“不是。”白臻挨了一枕頭，恭恭敬敬給他還回來，依舊滿臉懵，“你剛說的姑娘是嫂子嗎？”

宋泊嶠腳踢過去：“不然呢？”

白臻條件反地躲開，薅著頭頂上的短刺：“自己老婆還這個那個什麼的啊，你以前沒講過？喜歡乜你就講乜啊。我鐘意你，掛住你，沒事就bb豬哄哄啊……”

這句粵語宋泊嶠算是聽懂了，皮疙瘩掉滿地：“閉吧，多余問你。”

這廣東小子這麼嗲，是怎麼在網上一周換一個朋友的？

還是現在這種男人就吃香？

宋泊嶠著天花板，大腦時而洶涌時而空白。

難不，唐苒也喜歡這嗲里嗲氣的調調？

他克制了很久依舊心，把手機拿到被子里，點開唐苒微信。

給岑念鋪好小床的唐苒也剛上床，收到他消息：【睡了嗎？】

唐苒擁著被子躺下：【沒呢。】

【怎麼了？】

說過晚安又聯系，這還是第一次。

宋泊嶠：【之前有談過嗎？】

【除了前任。】

他知道譚喆不算。

唐苒懵了一下：【沒。】

宋泊嶠：【問你個事兒。】

突然聊這種話題，唐苒心慌慌的，手指也冒汗：【嗯。】

宋泊嶠：【如果沒跟我結婚，你會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正常回答就好。】

白臻剛要睡，突然聽見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回頭一看，是從宋泊嶠床上翻滾下去的手機，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

那是整個房間唯一的亮。

他清了清嗓，好不容易才憋住笑：“隊長，不怕散了？”

“……”

“睡你的覺。”

宋泊嶠長手一勾，把那片撿起來。

屏幕上每個字都明亮地落在他眼里，心里：

【以前沒想過，不知道。】

【不過現在覺得，你這樣的就不錯。】

第15章 知道你這麼著急，我就開……

對面不回復，唐苒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只是順著心意說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沒思考那麼多，這話后知后覺，被品出幾分歧義。

猶豫片刻，補充道：【我是說你好的，不是那個意思。】

另一端，對話框里剛打出來的一句“那現在喜歡我嗎”，被他一字字刪除。

宋泊嶠閉了閉眼，敲字：【不用解釋，我明白。】

微微失重的心臟被他撿起來。

是好人卡，但或許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好人卡。

要知足，不能之過急。

唐苒：【……哦。】

【那你還不睡覺嗎？】

【明天不要早起？】

記得他說部隊里作息規律，早睡早起，除了晚間飛行訓練，很這時候還聯系。

宋泊嶠：【要的。】

【你也早點睡。】

【晚安。】

唐苒彎了下：【晚安。】

*

新家的定制柜做好了，經理打電話聯系，約好周末上門安裝。

周五下班，唐苒去了趟家。

“你爸又給我寄了箱東西。”一邊往晾曬架上擺放切好的紅薯條，一邊說，“我沒看，也不知道是啥，讓村里來人拿去分了。”

唐苒戴著一次手套，幫曬紅薯條：“也算他造福大家吧。”

孫的語氣就像對陌生人一樣冷淡，嘆了一聲說：“我可以不認他這個兒子，可他

到底是你爸。”

“您不認，我也不認。”唐苒笑了笑，“我跟您一條心。”

“傻姑娘，等我不在了，他到底還是——”

“。”唐苒嘟打斷，“不許說這種話。”

渾濁的眼抖著低下去，強歡笑，拍了拍手上的灰：“這次帶多油條啊？我給你炸。”

“一小袋就好了，過陣子還來呢。”

“多帶點兒吧。”遲疑了下，走進屋，“給小宋也一起吃。”

“那我學學。”唐苒跟著竄進廚房。

宋泊嶠買的速熱水龍頭質量不錯，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夸，說洗菜再也不用凍手了。

唐苒試了試水溫，剛剛好，忍不住笑了笑，覺某人像個哆啦A夢，過一晚就能變出個新東西來。

“你爺爺也吃這個，你也吃，就你爸不喜歡。”起鍋燒油，開始切面團，“當年你爺開著小三兒往返隔壁村賣東西，鄉親們都夸我這手藝呢，你好好學，說不定以后你家娃娃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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