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這頭還僵著手，那頭郭婆婆稍顯激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哎喲，溫妹妹來了啊。好多年不見了，越長越漂亮了。”老人家腳不好，溫將禮往陳厲懷里一塞，忙過去扶過了郭婆婆。

老太太攬著自己的孫媳婦，是笑得合都合不攏。

郭婆婆是真心喜歡溫，一個老人家，相依為命的孫子跟兒去了香港，孤獨枯燥的日子里只有孫子同學時不時過來又是幫忙又是同聊天解悶。

不知給了多藉。

只是18歲以后再也沒來過了，想著可能是上大學去了，這讓郭婆婆惦記了好多年。

沒想到自己孫子出息，領回來了自己最中意的孫媳婦。這才趕在自己大限之前，再見了這姑娘一面。

怎麼看怎麼滿意。

比起郭婆婆的熱絡，陳如晚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冷不熱，話也不愿多說兩句。

用餐席間，郭婆婆殷切至極，不斷給溫夾菜。

“這道八寶鴨子啊，以前你來我這吃過，今天我本來想親手做的，不過我老了，味覺退化，做不好了。這個是我教給阿姨，盯著做的。快嘗嘗，看看味道好不好。”

溫咬了一口，點點頭：“好吃。”

郭婆婆笑得更開心了，“嘗嘗這個，水晶蝦仁，松江鱸魚，大清早買的，鮮得嘞。還有這道，響油鱔，火候正好。”

溫碗都快被堆滿了，里不停塞著食，連連點頭。

陳厲在一旁試著勸阻：“外婆啊，你再夾下去都要滿出來了，讓慢慢吃吧。”

餐桌另一頭，陳如晚無心筷，看著餐桌上其樂融融的三個人，一雙眼睛是無奈又難過。

剛吃完飯，陳如晚抿了口茶水，冷冷開口：“溫，沒什麼事的話，就把碗洗了吧。”

“家里有阿姨，為什麼要讓溫洗碗。”

溫還在發愣，陳厲就已經起。

“我去洗。”

溫跟著也追了進去。

陳如晚這個舉，不止陳厲，更惹得郭婆婆不滿，上手攘了一下，用方言罵道：“伊怎麼回事啊，人家頭一次上門，你這個做未來婆婆的，拿腔拿調的，怎麼，不記得了伐？這是溫呀，擺什麼架子呀。你兒子喜歡，我也喜歡，就你攤著個臉子給誰看？來吃頓飯跟吃你似的。看不上啊？我看你哦，有兩個錢尾都翹到天上去了。人家溫妹妹哪里不好了，本地人，知知底，格又好，阿厲上學的時候就喜歡。你也不想想，當時家里多窮啊，人小姑娘不嫌棄還幫襯我出攤，干活。多好啊，你就是沒良心。”

知什麼？知什麼底？

陳如晚坐在椅子上，也沒，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

收拾好后，溫陪郭婆婆下棋。陳如晚則把兒子到了樓上房間。

剛一進門，陳如晚還沒開口，陳厲便直接率先出聲：“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那天的事陳如晚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特地靠近過來的余希也會告訴。

“你什麼都不用說。”

陳如晚嘆氣：“你媽又不是什麼高貴出，不會仰著鼻孔看人。就是有什麼病，那都沒問題的呀，花錢給治病保養，晚幾年要孩子，都是可以的呀。可這不一樣啊......是有問題的呀。”

關于溫怎麼出問題的，家族傳，還是后天發病，陳如晚都沒興趣了解。但一個神病要進這個家門，怎麼允許！

“你喜歡好幾年，我知道。我也是不反對的，可這種事是沒有辦法的，現在看著好好的，哪天發病了，那是很恐怖的。那余小姐都說了，之前有過男朋友，結果發病了，把男朋友從三樓給推下來了！”

“媽。”陳厲抬頭，眸冷凝，“你別忘了，17歲我們才認回來的。我是怎麼喊你媽的，原因還記得嗎？沒當年跳海，我早溺死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的。”

“報恩可以有很多種方式的。沒必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老實跟我說，你暫時被停職究竟是因為對待嫌疑犯方式不當，還是因為這個人啊。兒子，你可別犯糊涂啊，現在沖，以后肯定是要后悔的。”頓了頓，語氣放輕了道：“上次余小姐過來啊，我還以為是什麼特地過來謝的。你怎麼沒跟我提過旁有這麼個孩子啊，哎喲，那姑娘條件好多了，不如你......”

陳厲冷笑：“不如怎樣？像爸一樣，三心二意，把原配踹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陳如晚臉大變，急聲斥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黃昏已過，外面夕斜斜室，映得他眼底幾分落寞悲愴：“何必這樣對？溫變這樣，不是的錯，是這個社會對不起......甚至，是我對不起。”他抬起頭，目落向它：“媽。如果一個人多年，一朝得知人家生病，立馬踹了。那什麼人？你把我當作什麼人，我跟我爸不一樣，干不出來這種喪良心的事。”

“阿厲！”陳如厲看著轉離去的兒子，急得直拍也勸不回來半分。

人在面對自己丈夫時，自然希他千依百順，不離不棄。

可當自己有了兒子，萬事又不自覺轉換到了兒子的立場上，敵視起了另一個人，負心漢不可以是自己丈夫，但可以是自己兒子。

“哎呀，我又贏了。”又一局下盡，老太太樂得直拍手。

對面溫搖頭直嘆：“婆婆棋藝真高，我真不是對手。”

知道這丫頭故意讓著自己，郭婆婆眉眼帶笑，點了點。

“你下得也不差。”郭婆婆是私塾先生的兒，耳濡目染從小通棋藝，后來長大嫁人，丈夫早死，拉扯大兒，兒所托非人，自己又拉扯外孫。辛勞一生，那還有什麼心思下棋。

都到耄耋之年了，才跟這小姑娘殺了個痛快。

隨口問道：“你這棋藝蠻好的，跟誰學的呀。”

溫面微凝，是很早以前，跟他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