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安然的呼吸驟然停滯。

鋼筆從指間落，墨濺在雪白的腳背上，像蜿蜒的跡。

看見自己五歲的小手死死攥著那條死狗的項圈，而陸衡沾的匕首泛著冷，刀尖就在眼前。

“滾開……”踉蹌后退撞翻茶幾，玻璃碎裂聲驚了犬群。

捷克狼犬齜著牙撲來時，到手包里的電擊——卻掏出了隨攜帶的瑞士軍刀。

刀刃彈出的脆響仿佛喚醒了某種沉睡的本能。溫熱的噴濺在臉上時，聽見十四年陸衡的聲音重疊在耳邊：“你看，它們其實很脆弱——像你一樣。”

……

此時，后花園的酒會現場。

陸逸穿著一黑皮，將銀白的發與蒼白的襯得更為驚人。

纖長的睫猶如落在眼睛上的雪花，撲閃之時顯出帶些妖冶的麗。

如此扎眼的存在本讓人無法忽略，秦沐眉心微蹙，怕陸逸生事，快步走了過去。

卻不等他開口，陸逸紅勾起壞笑：“秦沐，猜猜你的小友現在在哪里。”

秦沐心臟一，“你對做什麼了！”

陸逸散漫地聳聳肩，“你猜。”

著急之下，秦沐不愿與陸逸多費口舌，立刻召集安保去找夢安然。

……

后花園的喧囂突然變得很近，夢安然茫然低頭，看到自己正騎在搐的狼犬上，刀刃已經沒它的咽。

鮮順著刀柄滴落在擺綻開的鳶尾花刺繡上，將淡紫染了深紅。

“安然！”

陸衡出現得像個幽靈，夢安然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慌的神，連腳步都了套。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過臉上滾的珠，薄荷煙的氣息覆蓋了腥味。

“呼吸。”他說著，把瑞士軍刀轉了個方向，將染的刀柄塞進自己掌心。

門外腳步聲近時，陸衡做了件令骨悚然的事。

他眼底跳躍著病態的喜悅，一手箍住的肩，刀尖微微刺的頸窩。

“會有點疼。”他聲音里藏不住的興，渾厚的嗓音卻又帶著堅定：“大哥不舍得傷你。”

夢安然心臟隨著瞳孔猛地一，頓時鼻子酸了。

猛然想起九歲那一幕后，自己常常做噩夢，某次在夢中約約聽到了陸衡的聲音：“大哥不會傷害你。”

醒來時床邊空無一人，以為那只是夢，此刻卻發現……不一定。

陸衡不會傷害，一直堅信著這一點。他對有著異于常人的，以前互斗這麼多年，他卻也從未傷過分毫。

甚至還會在陸逸對下狠手時，每次都及時趕到將帶走。

被陸逸拉去飆車，險些墜崖那次，是陸衡帶人趕到，將車子拉了上去。

被陸逸拉去跳河那次，是陸衡半路殺過來直接將扛走。

噩夢吞噬了許多記憶，畏懼令忽視了陸衡那些年為付出的真心。

熱淚順著夢安然的臉頰落，滴在陸衡手背上。

他一怔，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妹妹猩紅的雙眼，以往穩如老狗的男人眼底竟閃過一無措。

“很痛？”

夢安然嗯了一聲，眼淚嘩嘩往下流，“很痛。”

陸衡立刻將刀尖從脖頸挪開，細小的刀口滲出一腥甜的，他幾乎要克制不住的某種沖。

“這麼小的傷口都喊痛，你變矯了。”他強地別開視線，語氣也刻意裝得冷。

“我……”夢安然正打算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下一秒大門被猛地推開。

夢安然看見陸逸錯愕的表凝固在門口，銀白的頭發在燈下泛起的流冷得令如墜冰窟。

眾人看到這番場景，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陸衡挾持著夢安然，兩人渾是，腳邊還躺著一只斷氣的狼犬。

整個空間充滿了的腥臭味，十幾只狗狗在角落里渾哆嗦，似乎都被嚇得不輕。

“安小然！”秦沐心臟一下懸到了嗓子眼，臉煞白，卻又不敢輕舉妄，怕陸衡會傷到安小然。

陸衡眼底跳躍著病態的芒，他扔下匕首，低頭用指腹抹去夢安然刀口上滲出的。

低聲道：“妹妹，起碼，跟我說聲再見吧。”

再見，意味著以后不會再見了。

淚珠在夢安然眼眶里打轉，兩手攥擺，咬著牙關沒吭聲。

“好絕。”陸衡輕笑一聲，難得和的眼神被藏在他低垂著頭的姿勢里。

見他扔下了刀，不威脅了，秦沐快步上前，一把將夢安然拽進懷里。

“你怎麼樣了？傷得不嚴重吧？”秦沐上上下下將打量了一遍，而后拇指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

安小然……哭了。

這好像是自九歲以來第一次落淚。

夢安然搖搖頭，揪心的疼痛扼住的脖頸，令發不出聲音。

艱難地息著，忽而兩眼一白，昏倒在秦沐懷里。

世界陷一片黑暗，一顆白的點逐漸擴大變一束白，映出9歲小安然的影。

越十四年而來，只為告訴：“你一直都錯了。”

“陸大瘋了嗎？竟然對安總下手了！”

“這哪里是瘋了……分明是怪！”

“陸家人腦子都不正常！就該關到神病院去！”

段竟遙佇立在門口，盯著被秦沐摟在懷里已經失去意識的夢安然，隨即又將目投向陸衡，眼神藏滿了不解、怨恨等復雜的緒。

最終他制住了自己刨問底的沖，在眾人的討伐聲下，邁步走向陸衡。

嘈雜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大哥，你……”段竟遙畔嚅了一下，卻不知道此此景自己該說些什麼。

陸衡神依舊沉穩冷淡，仿佛此刻于輿論中心的人不是他，“安排直升機，送我出國。”

“現在？”段竟遙訝異。

“立刻。”陸衡語氣里是不容置喙。

段竟遙咬了咬后槽牙，“好，我聯系飛機師，半小時后到頂樓接你。”

“嗯。”陸衡沒再多言，離開休息室的時候朝夢安然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再也別見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