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屏幕，看著那三個字跳出來：

【我想見你！】

沒有點開。

十秒后，又來一條。

【哪怕一分鐘！】

把手機扣在桌子上，閉上眼。

一分鐘？一分鐘能干什麼？

安然知道，只要一回頭，他就能走進來。

可更知道，一旦讓他走進來，就要花十倍的力氣再把他推出去。

已經沒有力氣了。

不想再開始，也不想再告別。

只想安安靜靜，帶著孩子，過完接下來的日子。

哪怕平淡，哪怕疲憊，也好過波濤洶涌。

把手機調靜音，回了臥室。

苗苗還在睡，手里握著給他買的小熊掛件，翻了個，里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媽媽別哭了！”

輕輕抱住他，眼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悄無聲息。

凌晨兩點，安然依舊沒有睡。

坐在工作室的沙發上，腳邊散落著一地設計稿和參考資料，燈和，杯子里的水已經涼，桌上的手機屏幕偶爾閃爍一下，提示有新郵件未讀。

沒。

整整坐了兩個小時，什麼都沒做，眼神空空地盯著面前的草圖，腦子一片漿糊。

那是《自語》系列的最終定稿，也是親自參與布展前的最后一組修改。

知道自己只剩不到十天就要飛維也納。

可忽然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了。

不是設計的問題，不是作品的問題，而是自己。

整個人像是力一樣，提不起勁，不了筆，甚至連思考都覺得疲憊。

這些年，一直這樣。

日復一日地忙，工作、育兒、管理、社、采訪、宣傳，連口氣都沒有時間。

不是不想休息，而是停不下來。

一停，就會想。

想起那些被棄的夜晚，想起傅衍慈冰冷的眼神，想起自己在產房簽手單時手抖得拿不穩筆的模樣。

閉上眼，肩膀輕輕一。

門外傳來細微的響。

以為是助理，起開門，卻看到的是Mark。

他穿著深藍的長外套，神克制，一只手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提著一個保溫袋。

愣了一下，聲音啞啞的：“你怎麼來了？”

“你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回消息！”他走進來，把袋子放在桌上：“我以為你出事了！”

“我沒事！”

“你臉差得嚇人！”

“我真的沒事！”

他看著，一字一句地說：“你是不是又沒吃東西？”

沒吭聲。

“安然！”他語氣低沉：“你到底要把自己到什麼時候？”

“我現在很清醒！”

“清醒到連呼吸都機械了嗎？”

走回沙發，坐下，低頭整理那些凌的圖紙：“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糟！”

“你現在在消耗自己！”他靠在桌邊，盯著：“你以為你在掌控一切，其實你已經撐不住了！”

“那我怎麼辦？”

“至別一個人扛！”

抬頭看著他，眼神干凈卻疲憊：“我不是一個人，我有苗苗！”

“那你就為他撐下去？”

“難道不應該嗎？”

Mark看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可以不那麼辛苦！”

“我可以幫你！”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可你連一句謝謝都不想說！”

“因為你不是我的工！”

“那我是你什麼？”

安然沒回答。

他笑了一下，語氣卻帶著一抑的怒意：“你總說你不想再靠任何人，那你靠自己撐了這麼久，你覺得輕松嗎？”

嗓音低啞：“我不需要輕松，我只要安全！”

“你現在活得像在逃難！”

“我在逃，從傅衍慈那里逃出來，你忘了？”

Mark一頓，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安然起，抱著胳膊站在窗邊，聲音得很低：“我以前什麼都信，我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信他只是病了，信他冷是因為沒學會！”

“可他把我傷得無完！”

“我懷著他的孩子，躲在M國一個三十平的屋子里，每天吐得起不來床，靠接私單活著，連去醫院都要查優惠券！”

“我晚上給客戶發完稿，凌晨洗頭的時候還要一邊哭一邊祈禱孩子不要早產！”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了，連這個孩子都沒人知道存在！”

“你讓我再相信一次？”

轉頭看他，眼圈發紅，聲音卻仍然冷靜：“我信不了！”

“我不恨他了，可我也不了！”

“不是因為他不值得，是因為我已經再也給不出！”

Mark沒說話。

他站在那里，肩膀繃著，像是在抑著什麼緒。

“你知道他今天又發什麼給我嗎？”

笑了一下，從桌上拿起手機遞給他。

一條消息浮在屏幕上。

【我買了一塊和你當年選過的藍寶石一樣的原石，我還記得你說你喜歡那種不對稱的切角。

我想做戒指送你。

可以嗎？】

Mark看著那句話，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他還是不懂你！”

“他以為你想要的是補償，是解釋，是紀念！”

“可你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安然收回手機，點開那條消息，打字回了一句。

【不用了。

你當年沒送，現在送，再貴都沒用！】

信息發送的瞬間，整個人仿佛放松了下來。

終于把那個男人，那個曾經以為會陪走完一生的人，徹底從心里剝離了。

知道這一步走了很久。

也知道，以后還會痛。

但不會再回去了。

Mark轉過，看著：“你回他了？”

“嗯！”

“你這次，是不是終于真的不想再有任何牽連了？”

“是！”

“那以后呢？”

“以后……”

看著他，沒繼續說。

他也沒追問。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Mark打開保溫袋，把湯倒出來。

“喝一點，我在樓下排了半小時隊！”

“你每次都帶湯來，你以為我真那麼容易哄？”

“我不是哄你，我是想讓你活著！”

安然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里是濃郁的湯香和淡淡的生姜味。

“這個味道，是以前我在M國最常喝的！”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你第一次胃痛的時候，我送你去診所，你自己拿藥回來之后就燉這個！”

“你那時候還說，‘反正沒人照顧我，我得學會自己煮點好喝的’！”

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