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宋最近煩心事很多。通常來說，人被瑣事纏，每天太都接近炸的時候，比較脆弱。無力會讓人暴躁，易怒，或者頹靡。

但剛好相反。

事越，思維越清楚。

廖宋沒有沉溺其中，只是推開他，揚手給了一掌。

手勁本來就不小，下意識地從腰帶力，發力鏈條很完整，結結實實地讓他頭歪到了一邊。

整個空間都驟然陷極度的靜然。

沒有人說話。廖宋也定住了。

……強作鎮定的副作用是，腦子容易單線程工作，只能一次做一件事。

把他掛彩的事忘得干干凈凈。

廖宋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事的質就相當于，對著傷患……

手？

擱在以前，完全無法想象，這種沒有職業道德的事是做得出來的。

可是廖宋覺不會有錯，剛才那氣氛要是不打斷，他絕對會繼續做到底。

裴云闕做事一向不怎麼考慮后果。

他是憑著直覺過活的人，世間常用的那套規則在他那里自失效。

比如說誰都可以盼著裴家倒，著裴家庇蔭的人不能，這無異于把自己的路走絕。他們分開的這些時日里，廖宋偶爾會想起這個事，想一次心里一次。

裴云闕要裴家傾覆，從認識他的第一天，他大概就這麼想的。他不管未來的路，只是要為父母扳回這一城，這樣近乎決絕瘋狂的人。

廖宋盯著他的側臉出神。

紅印子漸漸明顯了起來，他皮本來就白，按理說紅了不稀奇。

可關鍵是基礎傷也很明顯，這印子還能穎而出，這就讓廖宋有些慌了。

裴云闕緩緩站直。

……雖然很不合時宜。

也有點缺德。

但是他轉過臉來的時候，廖宋第一時間的想法不是愧疚、慌、無措之類的。

的心很復雜，有點復雜的無語。

為什麼有人的臉可以打翻了料盤，還這麼好看。

廖宋在心底輕嘆了口氣，開口打破了僵局：“對不起。你……家里有藥箱沒？要帶點藥回去嗎？”

裴云闕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扯著薄很輕地笑了笑：“沒家。”

廖宋飛快地閉了閉眼。

長大也不見得有多好。現在真是，刻薄了太多也遲鈍了太多。

廖宋睜開眼，語氣也和了下來：“我是說，你住的地方。你現在的住。”

裴云闕：“還沒租到。換著酒店住。”

廖宋蹙了蹙眉：“哪片換著住？”

裴云闕安靜了幾秒，淡聲道：“八里橋。”

廖宋以為自己聽錯了，哈了一聲。

那地界基本是S市最的片區之一，每次文明城市評選前，都是市里的頭痛頑疾。那里本不可能有太像樣的酒店。

也是一瞬間，想到什麼：“你這個傷怎麼弄的？”

裴云闕角抿一條直線，眉心微皺了皺，下意識地抵。但還是很快回答了。

“發生了點沖突。幫人忙。”

這個他沒騙人，伊桑去八里橋的臨時住找他，在樓下小巷里跟七八個混混杠上了，伊桑是典型的人菜癮大，格熱上頭時誰也攔不住，如果不是他幫倒忙，裴云闕也不至于掛彩掛這樣。

廖宋不了這麼弱智的理由，可也只能嘆了口氣：“……晚飯呢，吃了沒。”

裴云闕搖頭。

廖宋指了下明餐柜，里面放著他瞧不起的泡面集合。

“只有這個，吃嗎？”

裴云闕點頭。

坦白說，廖宋做空氣他也照樣點頭。能留下來就不錯了。

廖宋本來想下個他最討厭的香菇燉，但瞥了眼男人坐在沙發角落的單薄背影，還是改了主意，拿了包最大眾的紅燒牛面。

煮面的時候，另起個鍋煎了太蛋，三片午餐，洗了點青菜切了番茄丟下去，在冒著熱氣的圓鍋里攪拌了幾下，不到十分鐘就好了。

間歇時，廖宋還回了員工小凌的一則詢問信息，他最近在熬夜做一個75歲病人的復建方案。

廖宋把面放到茶幾上：“吃吧。”

裴云闕抬起黑眸看，眼睛好像覆了一層水，亮而潤，乖又脆弱。

剛才強吻的時候可沒這麼可憐。

廖宋現在已經沒那麼好騙了，了。

于是道：“嫌不合口味就出去吃吧。我這只有這個。”

裴云闕搖了搖頭，目移開，盯著玻璃桌面，想起了什麼很久遠的事似的，很輕地笑了笑。

他拿起筷子，在茶幾上對齊，淡淡道：“有就很好了，挑什麼。”

廖宋本來想懟他兩句，以前挑那樣的也不知道是誰。但真的說出口還是有顧慮。

本來以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看來，他在那邊也不定過什麼樣呢。再者，這種懷舊回憶的話，在他們之間還是說為妙。

聽說人老了的標志之一，就是開始頻繁地回憶過去。

可廖宋不覺得二十七有多老，二十五的人更是還握著無限未來。

他們想要朝前走，朝前看，就不能輕易地停在原地打轉，好想企圖留住一些……無法折返的畫面。

廖宋有幾秒沒說話，低頭摁手機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小凌，才抬頭說：“吃吧。”

裴云闕吃飯很安靜，幾乎沒什麼聲音，因為臉上有傷口，也不能做大作牽，速度也比較慢。

廖宋坐在他對面的椅子里，大拇指不停上下著首頁，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東西。

地拿余看了他幾次。

他肩線寬而薄，可轉折的線條依然流暢漂亮。那件襯衫做工質地都很一般，從廖宋這個角度看過去，微微拱起的背脊線條很清晰，袖口也挽到了小臂的位置，些許突出的青筋與線條暗蓄著力量。

裴云闕忽然停下了作，頭都沒抬：“你別看我。”

廖宋臉瞬間漲紅，耳也紅，眼睛瞪圓：“我……我沒看。”

裴云闕抬眸，有些無奈：“我們中間，就算再放一百個人，你看我一眼，我也能覺到。”

廖宋口都起伏得有些急：“……怎麼可能！我是在——”

裴云闕：“我是說我。”

裴云闕低頭，夾起番茄咬了口，看不清他神態表，聲線有些低：“我也不想，我沒辦法。”

那麼多課程同時趕著上，拖著沒痊愈的每次熬大夜的時候，他都會幻想在看他。

看著他，所以不能活得太歪了。

好像從第一面見開始，他就縱躍了一叢火。

他在忍著灼燒的同時，也覺宇宙放了些什麼東西進來。構他，完滿他。

廖宋能覺到。他在一寸寸地無聲垮的防線。

脖頸上的筋一跳一跳，最終趕在他開口前啞聲道：“快吃吧，很晚了。”

裴云闕吃了口面，只看得清他發旋，然后聽見他說。

“我很想你。”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低，在這方閉安靜的空間里，一出口就被空氣稀釋掉了似的。

廖宋坐在那沒，看到他低著頭，黑發遮住了他眼睛，有一滴什麼直直砸在玻璃茶幾上。

那是親自選的桌子，明的、結實的玻璃。

那一滴水像碎裂的冰面。

裴云闕說：“廖宋，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