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要回到一天前的辛市。

沈初菡陪著郁輕羽吃完了甜品，說送他回家。

沈初菡要打車，郁輕羽搖了搖頭，指了指馬路，意思是要走回去。

既然要走，那就應該不遠，走就走吧，但是沈初菡沒想到這一走就走出一個多鐘頭。

等走到小區樓下時，沈初菡覺得自己都快被曬干了。

七月的午后，在炎炎烈日下走一個多小時，這真不是人干的事。

“這麼遠，你為什麼不打車？”沈初菡著氣問。

郁輕羽一臉歉意，垂著腦袋不說話。

沈初菡到了他的自責和疚，頓時暗罵自己怪一個孩子干什麼？走都走了，人家孩子都能走，不能走嗎？

“呃……我不是在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說這天兒太熱了，讓人很不舒服。而且我還得回去備課，我明天還要上課呢……”

的聲音本來就，這麼可以放緩語調，像是夏日的一抹清風。

郁輕羽眨著眼睛看著，濃長的睫像是振翅的蝶，整個人干凈又漂亮，本讓人無法責怪。

“你家在幾樓？快帶我上去，讓我喝口水。”沈初菡急忙轉移話題。

電梯停在了十五樓。

新居民樓，一梯兩戶，環境很好。

郁輕羽按了指紋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冷寂空曠的覺。

戶型本來就大，卻因為家而顯得更大更空了。客廳里除了兩把椅子竟然什麼都沒有，沒有電視、沒有沙發、沒有茶幾。

“這……是你家？”沈初菡猶疑地問。

郁輕羽點了點頭。

他走進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沈初菡。

沈初菡一口氣喝了半瓶，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你平時就一個人住嗎？”

郁輕羽點頭。

“你爸爸你媽媽呢？”

郁輕羽搖頭。

沈初菡：“……”孤兒啊？可是孤兒哪來的這麼大的房子？

郁輕羽輕輕扯了扯沈初菡的袖子，指了指里邊的某一個房間。

沈初菡跟著他走進去，發現這里竟然是一間畫室。

畫室里可比客廳滿多了，支著好幾個畫架，宣紙散了一地，筆、水彩筆滾得倒是都是，墻壁上彩斑斕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底。

就連天花板上，也有好幾塊，明顯是料潑起來染上的。

“這是你的畫室啊？”沈初菡很驚喜，“你也會畫畫啊？”

郁輕羽點頭。

“太巧了，我就是教的老師呢，我們很有緣誒。”

郁輕羽搬來一個小凳子，示意沈初菡坐下，而后他自己走到了畫架后邊。

沈初菡有些意外：“你要我為我畫畫嗎？”

郁輕羽已經換上了一張新宣紙，同時開始削鉛筆。

沈初菡看了一眼時間：“要不下次吧，可以嗎？我現在還要回銀城，和我的領導們匯報工作呢。”

郁輕羽一愣，小刀劃到了手指上，頓時冒出了鮮紅的珠。

沈初菡急忙跑過去：“呀，小心一點啊。”

郁輕羽沒有看自己的手指一眼，只是呆呆地仰頭看著。

沈初菡從包里拿出紙裹住他的手指，問他：“你家里有創可沒？”

這家里東西本來就，沈初菡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醫藥箱，用創可小心地將他的手指纏了起來。

的作非常的溫小心，像是在呵護一個非常珍貴的寶貝。

郁輕羽猜，對所有人應該都是這樣的。

但對他來說，已經夠特殊了。

一直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媽媽”一詞，似乎變得象了一些。

包好手指，沈初菡將醫藥箱放回了原地：“我走啦，改天再來看你。”

郁輕羽輕輕點了點頭。

他沒有做出任何挽留的作。

沈初菡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他。

小小年獨自一人站在空寂的房間里，伶仃寥落。他干凈的氣息與這房間融為一，化為無形，仿佛沒有任何生命力。

沈初菡在這個房子里，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這里本不像一個“家”，因為這里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人聯想到“家”這個詞語。

而他呢？像是被困在這個冷冰冰的盒子里的一個致的木偶，誰也不知道他平時在干什麼，又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

沈初菡忽然有些心酸。

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麼不說話，因為沒有人和他說話。

在學校里欺負，回到家也不到任何溫暖，這到底是什麼日子。

沈初菡忽然甩上了房門。

在郁輕羽驚愕的眼神中，重新回到了畫室，坐在了那張小板凳上：“你畫吧，我先不回去了。”

郁輕羽怔愣過后，笑了起來。

盡管這個笑容很淺很淺，幾乎看不見，沈初菡還是覺得微風拂過湖面，盛夏年都沒他好看。

郁輕羽畫了一幅素描，很像很像，但是沈初菡卻覺得比本人好看多了，因為畫上的人帶著一種本人沒有的氣質。

沈初菡知道，畫家筆下呈現出來的，是自己心中的人，不笑著說：“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

郁輕羽又靦腆地笑了笑，臉都有些紅了。

“把你以前的畫拿出來讓我看看怎麼樣？”

誰知郁輕羽一聽這話，頭搖得像撥浪鼓。

沈初菡打趣他：“張啊？別怕，你畫得這麼好，怕什麼？”

郁輕羽還是搖頭，臉越來越紅。

沈初菡只當他是不好意思，也不他，索和他聊起了別的，聊著聊著，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郁輕羽的臉越來越紅，而且是一種不正常的紅。

沈初菡一他的額頭，頓時被手下的滾燙驚了一下：“你發燒了？”

郁輕羽迷離地看著。

“剛才去醫院上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發燒了？”沈初菡急忙道，“我帶你去醫院。”

沈初菡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沒走。要是他自己一個人，發燒了，這不得出事嗎？

沈初菡又麻利地帶著郁輕羽下了樓，去了不遠的社區診所，得知是外傷引起的高熱，要掛三瓶水。

掛完水，已經是晚上了，夜幕完全降臨，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暗沉的暮中。

沈初菡跟著郁輕羽回了他的住，又點了外賣。

已經看過了，這個房子里除了方便面什麼都沒有，總不能讓病號吃方便面。

越看這房子，越想象不出這孩子平時自己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郁輕羽將沈初菡為點的粥喝得干干凈凈，然后眼地看著，像是在無聲地詢問：你還走嗎？

沈初菡笑了：“醫生還讓我觀察你呢，我走了誰觀察你？等你明天燒退了我再回去吧。”

郁輕羽放了心。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那麼討厭這間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