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頓，慢慢睜開眼，看著鏡子里那道逐漸靠近的影。

傅衍慈。

他穿著黑西裝，整個人站在門口，沒，卻仿佛渾帶著迫。

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他一步步走過來，站在后，隔著鏡子，盯著的眼睛。

“你今天很！”他低聲說。

沒回應。

“我知道你不愿意見我！”他語氣緩下來。

“可我真的忍不住！”

“你為什麼來？”

“我想親眼看看你站在屬于你的位置上！”

“你已經看過直播了！”說。

“直播里看不見你眼里的！”

笑了一下，笑意卻冷。

“那現在呢？你看見了嗎？”

“我看見了！”他盯著。

“你比以前更堅定，更鋒利！”

“是啊！”語氣輕飄飄的。

“那你是不是覺得憾了？”

“安然！”

轉面對他，目毫不避讓。

“你要說什麼？”

“我不求你原諒我！”他說得很慢。

“我只是……我想告訴你，你現在的樣子，是我從來沒能力給你的！”

冷冷一笑。

“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晚了嗎？”

“我知道晚了！”他眼神泛紅。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當年哪怕早一點懂你一點……”

“可你沒有！”

“是！”

深吸了一口氣。

“傅衍慈，你現在后悔，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是想讓你原諒我！”他后退一步，聲音啞了。

“我只是想……想親口告訴你一聲—你真的很好！”

沒再說話，目落在他前的西裝領口上。

那是當年設計的一款樣。

他還穿著。

“你還是忘不了我！”輕聲說。

“我不會忘！”他說。

“可我已經不需要你記得了！”

的語氣平靜得像在敘述一件毫無波瀾的事。

“我已經過了那個你明白、希你后悔的階段了。

你現在說這些，不會讓我更痛，也不會讓我更好！”

“我只是覺得……你不配！”

他像被的話擊中，整個人僵在原地。

從他邊走過去，手指到門把手的時候，他忍不住低聲問。

“那你現在是不是喜歡那個Mark？”

腳步一頓。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低聲。

“他總是出現在你邊，每次你緒快崩的時候，是他在那里！”

轉過，眼神微涼。

“你說得對。

他一直都在！”

“那你會接他嗎？”

“我不知道！”

“他比我好嗎？”

抿了抿，平靜地說。

“他不會讓我一個人.流！”

傅衍慈閉了眼。

沒有再看他，推門離開，留下他一個人站在洗手間，連影子都落寞得像在抖。

他知道，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緒。

是事實。

是他親手造的。

他曾經把一個人從熱烈變冷漠，從溫變堅定，從一腔孤勇變滿防備。

熬了最黑的夜，如今不再需要他給。

而他，才剛剛學會如何。

可已經不再需要了。

回到座位時，安然整個人重新恢復了那種疏離的端莊。

沒人看得出來剛剛經歷了什麼。

笑著應付了所有人的祝酒，等宴會結束回到酒店時，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洗了澡，換上睡坐在床邊，打開手機，看到Mark發來的一條信息：

【你今天做得很好！】

猶豫了一下，回了三個字：

【我見他了！】

對面沒有回。

想了想，又發：

【我沒哭！】

良久，他才回：

【那你今晚能睡得著嗎？】

看著這句話，眼睛紅了。

【我試試！】

放下手機，躺進床里，抱著被子閉上眼。

不是不難過。

只是，終于能做到，帶著那份難過，繼續往前走。

再也不會在里崩潰。

再也不會。

凌晨三點，安然從夢中醒來。

沒有驚，也沒有大作，只是安靜地睜開眼，盯著天花板，過了很久，才緩慢地坐起來。

黎酒店的床很，床頭燈忘了關，還亮著，暖黃的燈落在臉上，把眼底的一層意照得更清楚。

夢到了四年前那場火。

那場本不該活下來的火。

夢里抱著苗苗，一遍一遍地往前跑，周圍都是濃煙、嗆咳，還有傅衍慈站在門口，背的影模糊不清，他沒有，只是低聲說。

“你為什麼不信我？”

什麼都沒說，只是拉著孩子往前沖。

夢醒時整個人出了一冷汗，手心冰涼，背上著服，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下床，走進浴室，打開冷水，沖了一把臉，眼睛睜著，水順著下往下滴，落在白瓷磚上，一點點攤開。

鏡子里看著自己，半張臉埋在水霧里，另半張冷清干凈，像是悉又陌生的兩個人。

緩慢地吐出一口氣，拿巾干，走出浴室，重新披上睡袍，在窗邊坐下。

沒開窗，怕風太冷，怕涼，可還是想看看外頭。

黎的凌晨寂靜無聲，城市像在冬夜里沉某種溫吞的休眠。

坐在玻璃前，看著街上偶爾駛過的車燈，眼神空落。

手機在床頭亮了一下。

走過去，是Mark發來的。

【醒著嗎？】

回了兩個字：【夢到火了！】

過了十秒，他回：【你是不是還在害怕？】

盯著那句話，忽然想了很多。

怕嗎？

怕的。

怕夢，怕過去，怕緒，怕自己脆弱，怕一不小心又陷進什麼誰也救不了的深淵。

回：【不敢哭！】

Mark：【你可以哭。

你不是一個人了！】

看著那句話，眼里一下泛紅。

可沒哭。

只是把手機放下，抱著膝蓋坐在窗邊，閉著眼，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失控。

同一時間，傅衍慈坐在酒店的樓頂酒吧，整間店只有他一個人。

他已經喝了第三杯。

面前的酒杯已經涼，他看著酒里晃的倒影，像是看著過去那段反復撕.裂的日子。

他那天在洗手間聽到說“你不配”，那一瞬間他是真的覺得，連活著都沒有意義了。

不是矯，是絕。

他以前以為，痛是一種尖銳的刺，一扎就疼。

可給他的痛，是一點一點滲進骨頭的麻，是長久的懊悔，是每天醒來就被“你把弄丟了”這件事困住的無力。

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