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兩頭賺的生意，怎麼不算一樁好生意？

何況謝之嶼又不是什麼好人。

正因為他不是好人，這種關頭他仍然垂著冷白的眼皮，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說：“生意不錯，可惜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溫凝激他：“謝先生這樣的人還會怕麻煩？”

“我食五谷，自然和普通人一樣。”

他語氣平平，聽不出起伏。

溫凝不由地咬住。眼里泛著倔強的，宛如暴雨中不肯低頭的枝。

知道讓謝之嶼答應下來還差最后一步。雖然巧妙地制造了表面的，但底層邏輯依然在那——謝之嶼要保護的人和要找的是同一人。

中間多了這個變數，就會多一些未知的麻煩。

仰頭：“如果我說我不急著要你幫我找呢？”

謝之嶼挑眉：“剛才不還很急？”

溫凝搖搖頭：“我可以等溫正杉答應給你的尾款到賬，之后再談我這一筆。”

那還真是兩全其。

“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在你的生意結束之后。”溫凝說，“你只賺不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如果還是談不，溫凝也不會繼續在他上找突破。

相信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大馬金刀坐在那，單手撐著頭。即便不言語，仍然讓人覺到鋒利。如果氣場可以象化，溫凝早該知道他是一把黑金刀，無形震懾人心。

可是此刻卻沒那麼怕了。

溫凝把這一切歸結為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只需等待答復。

所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謝之嶼揚起：“。”

松了一口氣，又聽他道：“不問價碼嗎？”

“我說過我能出得起。”

“跟溫小姐做生意真是爽快。”謝之嶼出手，一派君子模樣，“合作愉快。”

“愉快。”

溫凝的手與他輕輕一握，很快回。

到了掌心糙的繭，還有男人燙人的溫度。

手垂回側，那人又問：“溫小姐準備在澳島待多久？”

“怎麼？”警惕地過去。

他似乎不在意忽然改變的眼神，淡聲說：“需要帶溫小姐好好驗一下澳島風土人嗎？畢竟我們現在是生意伙伴。”

“婉拒了哈。”溫凝道。

拒絕得太快，謝之嶼卻只是笑了聲。

有事求他的時候一派殷勤，死纏爛打。才達協議不到一分鐘，就避之如履。

可真有意思。

“那就不奉陪了。”他起。

溫凝求之不得，反正目的已經達，多一秒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如陳月皎所說，這人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氣的力就很大。

但在他起瞬間，溫凝還是喊住他。

“喂，包拿走。”

“嗯？”

“就當定金。”溫凝說，“剛才無意間聽到你們是來挑禮的。這個包再怎麼說也比馬鞍和球拍好。而且你收了我的東西，我會更安心。”

“那就多謝。”

謝之嶼拎起盒子隨意甩在肩后，幾步之后忽然回頭：“溫小姐。”

溫凝站在原地不說話，似是怕他反悔。

男人扯了下：“你這個聽墻角的病，怎麼也得改改了。”

“……”

……

陳月皎回來的時候發現溫凝的表不對勁。

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好像憋著個大虧。

彎下腰，用仰視的角度湊上去：“姐，你跟那個謝，說上話了？”

“嗯。”溫凝有點心不在焉，“你去哪了？”

“我去洗手間啊！回來的時候看他在這里，我哪里敢進來啊，只好在店里一圈一圈地逛咯。”

溫凝了眉心：“那挑到喜歡的東西了嗎？我來買單。”

“還好啦，沒有什麼新貨。”

陳月皎滴溜溜轉了一圈，總覺得了點什麼，突然眼睛一瞪：“咦，那個kelly呢？！”

“送他了。”

“送……送他？！”

與此同時，黑邁赫后座。

何氿同樣石破天驚：“送你的？！共度春宵還送你一個包？丟啊，你活這麼好？”

謝之嶼聲音徐徐：“低調。”

“……”

何氿緩了一會兒沒緩過來：“你昨晚不是去糖水鋪了嗎？”

“糖水鋪影響我后半程發揮嗎？”

“……”

這天聊不了一點。

何氿點燃一煙，了半段回過神：“所以你打算用別的人給你的嫖資拿給我妹當生日禮？”

“你讓我拿出誠心。”謝之嶼笑了聲，“換的，夠不夠？”

“阿忠。”何氿朝前面保鏢喊道，“一會下車替我卸他一條胳膊。”

阿忠不說話。

他聽到另一邊，屬于謝之嶼的聲音穿而來：“你是誰的人，阿忠。”

阿忠目視著前方：“何爺，我不當二五仔的啦。”

“好樣的。”何氿隔空比了個拇指。

他扭頭朝向謝之嶼：“一會我的人來卸。”

車子抵達目的，何氿下車后就像忘記車上說的話一樣。他將煙擰滅，一邊朝自己噴了幾下香氛，一邊目不斜視地問：“一會兒你去解決？”

謝之嶼從旁經過：“畢竟是大客戶。”

“別太狠啊。”

謝之嶼沒理最后那句，徑直抬邁上臺階。

九層碧玉階，向北面海，百川甕。

這一道賭場的門象征易進難出。

他沒走中間旋轉門，而是從另一道小門直，避開人流直抵梯。電梯停在行政辦公區，一出去，房間里已經有人在等。為首幾個穿黑西服的保鏢紛紛讓開一條道。

“人呢？”謝之嶼穿行而過。

“人在包房，斷了兩手指。”

聞言，謝之嶼沉下眸：“誰讓你們的？”

“嶼哥，這……這不是常規手段嗎？”

謝之嶼冷笑一聲。

他推門而進，一眼就看到了匍匐在長絨地毯上的中年男人。男人弓著背，整個人呈蝦米狀蜷一團。富貴花的地毯花樣和狼狽的形形強烈對比，卻又詭異和諧，就好像這個人已經了金錢富貴的養料，被吞噬其中。

“吳老板，別來無恙。”

謝之嶼單膝落地停在男人面前，朝他出一只手。

聽到他的聲音，男人瑟了一下。

許久，他抬頭：“謝……之嶼。”

“是我。”

謝之嶼握住他的手，在斷指的位置稍一用力，下一秒，對方發出慘。

“這麼不小心？”謝之嶼皺眉，“手是怎麼了？”

他上說著關心的話，卻沒有松開的打算，反倒借著這力道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安置在沙發上。

“吳老板，那棟房子還不打算拿出來抵債嗎？”

“我全家老小就這麼一……一地方了。”

“也是，總不能讓你的家人沒地方住。”謝之嶼偏頭說，“找個醫生來，吳老板看起來不大好。你們就這麼怠慢貴客？”

底下立馬有人拔出去。

謝之嶼這才繼續：“聽說吳老板還瞞著家人。這一點上，我特別佩服你。”

“你敢他們——”

“我當然不會。”他打斷，“錢是你欠的，當然得一人做事一人當。”

替他醫生，又答應不他的家人，那個被作吳老板的中年人只覺得上更冷，虛汗一陣一陣地流。他護著自己斷了的指，忍不住瑟瑟發抖。因為他想不到這些條件換之下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氣氛就這麼沉靜下來，直到醫生的腳步聲從遠跑來。

“替吳老板看看。”謝之嶼輕描淡寫道。

醫生立馬上前：“接嗎？”

“接。”

幾聲慘過后，錯位的手指恢復原狀。

謝之嶼將一沓合同放在中年男人面前，用手指點了點：“這是房契。”

吳老板豆大的冷汗落在額前，仍然掙扎道：“除了房子。”

“好。”

這聲好落在耳朵里，并沒有寬他幾分。吳老板狐疑地看著眼前人，似乎不解對方怎麼突然好心。結果下一瞬，一黑黑亦正亦邪的男人分別拍了拍保鏢和醫生的肩，吩咐說：

“你繼續。”

“你留下。”

他驀然瞪大眼，什麼亦正亦邪，分明是地獄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