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出來，就有一輛黑面包車尾隨。起初謝之嶼以為是自己多心，直到車子駛出城區，周圍車輛開始稀疏起來。

面包車在一眾三托里足夠顯眼。

何氿沒注意到是因為他的心思放在另一件事上。至于司機……

謝之嶼在車輛短暫翻滾了一圈后，眉心蹙起。司機應該被買通了。

駕駛座那一側并不嚴重，力踹幾腳車門，門就散了。司機連滾帶爬地跑出去，連頭都沒回。

后座況更嚴重。

被撞出去的一瞬，謝之嶼做了保護措施，起碼頭顱沒損。但護住何氿的那條胳膊，被兩張變形的座椅夾到了一起。

上半段發麻，小臂也使不上力。

謝之嶼咬牙了兩下，冷汗涔涔。

他罵了一聲，用尚能活的手給何氿一擊：“死了沒？”

何氿倒吸幾口涼氣：“。”

不遠響起腳步聲。

面包車上有人下來，從變形的窗戶往外，只能看到一雙接近四十碼的腳。

皮鞋锃亮，上面撲簌簌落了一段煙灰。

謝之嶼盯著那，從兜里出匕首。快速幾下割斷安全帶和氣囊。

他用氣音：“能？”

何氿也意識到了危險，咬著牙：“能。”

“我數一二三，直接跑。”

“他媽的，滅口啊。”

“廢話。”謝之嶼冷聲道。

何氿難得聽話，咽了口唾沫：“好。”

兩人同時吸氣。

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車子已經開始油，車外那尚未完的煙就是隨時取他們命的利。

或許等他完，或許下一秒——

“三，跑！”

砰一聲，謝之嶼那側車門被猛力踹飛，男人如矯健的獵豹凌空留下一道殘影，躍路邊矮草，翻滾幾圈驟停。

下一瞬。

巨大的燃聲掩住何氿的吼。

他滾落在謝之嶼旁，齜牙咧：“他媽的兄弟你連一二都不喊的嗎？！”

謝之嶼扭一側胳膊。

咔噠一聲，復位。

他忍痛活著胳膊，輕描淡寫道：“沒來得及。”

“……”

神他媽來不及。

何氿仰起脖子去看已經陷熊熊大火的車子，火中只剩框架還在噼啪燃燒。

那雙黑皮鞋已經不見了，連帶著面包車也在他們面前快速馳離。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問：“哪個王八蛋的人？”

剛才那點時間，足夠謝之嶼理清思緒。他得罪的人太多，原本是難推斷的，但那雙意大利手工皮鞋足夠讓他往養尊優的公子哥上想。

這樣的人，最近得罪過的只有一個。

——李鐸。

哭著喊著說要弄死他這才沒多久就手了。不過單憑李鐸，只有賊心沒賊膽。

這里還有另一個想讓他消失的。

那就是陸坤。

先不管他們倆是不是合作，電火石間，謝之嶼打算都推到同一個人頭上。

“陸坤的人。”他用篤定的語氣，“從酒店出來就跟著我們。司機應該也被他收買了。”

“。”

能人到自己頭上的這片土地只有陸坤。何氿深信不疑。

不過還有一點奇怪。

“他不要命了？居然敢我？”

“要是真想你，那煙早彈過來了，還等你跑？”謝之嶼說著話鋒一轉，“不過這次是僥幸，下次可不一定了。”

除掉陸坤。

這里的生意給謝之嶼。

這個念頭在何氿心里愈發強烈。

他看向旁的男人：“阿嶼，我現在就你這麼一個信任的兄弟。”

他們倆一個比一個狼狽，塌塌又的襯衫上污混著泥。

何氿忽然想到剛才在車里謝之嶼護他的一下，莫名生出幾分口舌之外的真兄弟。

他手，沒像平日那樣搭他的肩。

手指在半空蜷起，是拳的姿勢。

謝之嶼深看他一眼，抬起手，隨意了：“他媽煽。”

……

再次見到謝之嶼是三天后。

溫凝聽到門鎖咔噠一聲響，下意識扭頭，一眼便看到了一手扶著門把的頎長影。他難得穿了一件黑的套頭兜帽衫，休閑，白皙皮在衫下，線條清晰，倒是有幾分男大的味道。

“你找誰？”溫凝一邊翻書，一邊怪氣道，“這棟房子的主人失蹤了，你找錯地方了。”

謝之嶼低頭笑笑。

換上拖鞋，他把包扔在沙發上，配合著的表演：“那你就是現在的房東小姐？”

溫凝手一攤：“先過戶給我。”

如玉的五指攤在他面前，勾起的指尖尖端還做了漸變，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手指一上面的弧還會隨之變幻。

連手指頭都招人。

謝之嶼盯著那看了幾秒，突然問：“我的綠豆沙呢？”

“長了。”溫凝收起手，那道弧消失了。

沒好氣道。

謝之嶼沒往下接。他轉去冰箱拿水，仰頭喝盡剛打算去扔，余忽然瞥見角落一份外賣盒。明盒子里暗沉沉的綠，就這麼止住了他即將挪的步伐。

他將盒子打開，放在茶幾上。

聲音找了幾次都沒找到正確的緒落點，最后變邦邦的一句：“不是說長了嗎？”

三四天的時間不長才怪。

這是今天下午新買的。

溫凝懶得說：“可能你的冰箱比較能保鮮。牌子推薦給我，回家我也弄一臺。”

“行。”謝之嶼道，“今天楊枝金撈又賣了？”

“兩點多就沒了，我都不知道哪兒來這麼多吃的食客——”溫凝說到這突然卡住。

瞪大眼：“你套路我？”

散布在眸底的霾漸漸散去，謝之嶼聞到了這棟房子里久違的煙火氣。這麼多天繃的緒一下安定進塵土里。是文明世界里長大的大小姐，而他是暗夾里拼了命才能長出一寸的荊棘。

他笑，笑里卻有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艱。

“小姐。你自己往里跳，我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