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荒唐的念頭在宋清柏腦中閃過。

可他是端重自持的長子，他說不出口。

他可以同任何一家門當戶對的小姐結連理，但那個人不會是弟弟曾經的未婚妻。無論和宋子鄴之間是多麼純粹的友誼，都不可以。

流言讓人筋剝皮。

它很狡猾，它不管事實，也沒有邏輯。它只知道眾口鑠金，最后落定在故事里的都會是兄弟反目，弟媳變長嫂。

不用深想，宋清柏就能想到世人怎麼去評判一個人，尤其是漂亮人。

在這種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里。

麗是原罪。

別也是。

更何況溫凝占了兩條。

于是這件事就這麼卡在了這個地方，母親讓他擺出態度。他卻覺得自己的心思恬不知恥，難以宣之于口。

后面該如何去辦？兩家的事怎樣才能完落下帷幕？宋清柏心里尚無定論。

對著溫凝，他只能如實相告其中一部分：“總之你不用擔心。無論宋子鄴還是誰，我們宋家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等到塵埃落定，我父親會親自上門。”

“宋子鄴他……”

溫凝還想說點什麼，但一想到這是人家家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謝謝你，清柏哥。”笑了下，眼睛里只剩純粹。

是真的激宋清柏。

他這人一向如此，面面俱到，大公無私。

無愧于喜歡這麼久。

可奇怪的是，這次面對面坐在一起喝咖啡，放在原來的上該是夢寐以求的事。今天這杯卡布奇諾咽下去，居然覺得平平無奇。如同任何一個約上幾個普通朋友的閑暇午后，并無特別。

悄悄將掌向心口。

心跳得很正常，時的悸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湮沒了。

咖啡喝完，該談的事也談完。

兩人相顧無言。

溫凝甚至有了坐立不安的趨勢，仿佛此刻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去做。可是細細地想，今天日程一片空白。

不該這麼心急離開。

放下杯子，溫凝還是開口：“清柏哥，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似是詫異這麼快要走。

宋清柏作微頓：“我原本點了一份伯爵千層。”

上次在這間咖啡廳，他看到過桌上有，便自作聰明點了一份。沒想到這句之后，溫凝更坐立不安。

伯爵千層。

溫凝一下想到了那天同樣在這間咖啡廳，有人用混不吝的聲音說“在我的地方，請溫小姐吃塊蛋糕還是可以的”。

于是侍應生端來餐廳的招牌千層。

“謝謝你清柏哥，但我今天早上吃得很飽。”頓了下，“或者，我可以打包帶走嗎？”

拎著那份伯爵千層走出咖啡廳。

長長的回廊上人影流。

溫凝下意識向拐角、上次被謝之嶼攔住的地方。明明要去坐電梯的，管不住自己的往那繞路一周。

繞過羅馬柱，走近拐角。

角落空無一人。

這個結果意料之中，因此不知道為什麼去摁電梯時金屬墻會倒映出自己不開心的臉。

左思右想反正無事，問阿忠：“謝之嶼呢？”

阿忠接到，如實回答：“嶼哥還在樓上。”

溫凝拎起手里的蛋糕盒朝他示意：“多了一份蛋糕，我能上去找他嗎？”

好像從沒說過溫小姐不能去行政層。

今天也沒聽說有什麼重要的客人。

阿忠想了想，點頭：“溫小姐，那我帶你上去吧。”

有一部專用電梯直通行政層。

阿忠帶著從小門進去，一路上行。

路上遇到幾張陌生面孔，一邊對著頷首，一邊揚手朝阿忠：“忠哥，吃了沒？”

“沒。”

“有空一起去那家豉油啊！”

“那家好貴。”

“哇，忠哥你不是吧？”

這種稀疏平常的畫面讓溫凝在某一瞬產生了這不是在賭場，而是一個很普通工作場所的錯覺。這些人同外面的人沒什麼區別，拿一份薪資，做份之事。

余瞥向阿忠，他額頭那道狠厲的疤又把的錯覺打破。

到底與普通人還是有差異的。

溫凝忽然醒神。

“阿忠，要不我還是不去了。”

“溫小姐，前面就到。是……”他撓撓頭，不解地問，“是我走太快了嗎？還是突然有別的事？要不要跟嶼哥說一聲再——”

話未說完，前面房間突然傳出一聲喝：“你先出去！”

沒幾秒，虛掩的房門打開。

五大三的保鏢苦著一張臉從里面出來，一抬頭，看到阿忠宛如獲救：“忠哥！”

“什麼事？”阿忠問。

保鏢朝那扇門努努，聲音得很低：“是何小姐。

這些跟在謝之嶼邊的人，阿忠最一筋。他不怕得罪何家，因此只有他才能制得住何小姐。

只要沒經謝之嶼的允許，他斷不會放何小姐近一步。吃過幾次冷臉，何小姐罵他是最不憐香惜玉，也是最不解風的一個。

聽到何小姐的名字，阿忠第一反應是去看溫凝。

可他又是個笨拙的人，不懂溫小姐這副云淡風輕的緒下到底藏沒藏其他。他只好靜立原地等指示。

誰想片刻后溫小姐只是道：“我們走吧。”

就……這麼走了？

阿忠以為沒聽清：“里面是何小姐。”

是。

溫凝聽到了。

那麼好的記憶力順道讓想起了早上出門前謝之嶼穿著那昂貴的襯，說“今天要見的人重要”。

這不就重要上了嗎？

轉提步，小羊皮鞋底剛剛沒長絨地毯。

“孤男寡，我家里那位管很嚴，何小姐還是別害我回去挨一頓罵了。”懶散的語調微停，似乎是察覺到走廊上的場景，謝之嶼注意力被那道纖細的背影吸引。他話鋒一轉：“你怎麼來了？”

上一句還漫不經心，下一句即刻鄭重起來。

笨拙如阿忠，都聽出了里邊的區別。

他快步擋住溫小姐的路，無比大聲：“嶼哥，溫小姐說給你送中午茶。”

“……”

溫凝抿了抿，不得不提氣轉。

包金邊的雕花門邊，謝之嶼單手抄兜靠在那，而那位被他趕出來的何小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臉不佳。

溫凝視線在上一停，即刻轉開。

這是第一次同何小姐打正式照面。

果然是家族寵的大小姐，一高定，妝容致，看向的目帶著連藏都不藏的銳氣。

敵不我不。

溫凝去看謝之嶼，謝之嶼也接到的目徑直過來：“東西沒送到，人怎麼要走？”

“不知道你正在忙。”溫凝怪氣。

的表和語氣無可挑剔。

換誰來，都會覺得這是正經朋友來探男友，見對方辦公室有其他人的態度。

謝之嶼揚了下：“已經忙完了。”

他順勢握住的手，輕輕一，拇指繾綣地蹭過掌心紋路。

或許是默契，也或許是其他。

溫凝鼓著腮張口就來：“謝之嶼，你知道我這人脾氣很大。要是不給我好好解釋，晚上就別想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