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主做過這種事。

溫凝很生疏。

牙齒數次磕后，收起勁兒，用舌頭小心翼翼地探索。從不到稔，舌纏的聲音若有似無，一點點一點點刺激著耳。

想放下手專心去捧他的臉。

可是這個王八蛋接吻居然不閉眼。不止一次地，溫凝察覺到他的睫在掌心剮蹭。

于是不敢放，怕一放就會讓自己的狼狽不堪暴無。

或疾或慢，今晚無論如何，謝之嶼都任玩樂。可同時，他幾乎沒怎麼回應。溫凝往前咬的時候他不躲，勾他舌面的時候他也不追擊。舌緩慢廝磨，比起上次沙灘上的兇，他簡直像換了個人。

一個人的吻沒什麼意思。

溫凝在這個一廂愿的吻里發泄不出不滿，最后喪氣推開，人也從他上了下來。

“這次夠了。”

拉高被子，用背對著他。

床邊坐著的人沉默許久，嗓音暗啞地說一聲：“好。”

不回應。

他又說：“我去給你拿巾。”

被子里傳出不咸不淡的聲音：“拿巾做什麼？”

“臉。”

腳步聲漸遠，而后響起的是洗手間水聲。水龍頭嘩啦啦落著水，持續了很久，久到溫凝幾乎在這片規律的白噪音里睡著。

再一個晃神，聲音出現在床邊：“起來一把。”

不想。

人越是困倦，腦子越是會在短時間效用大漲。剛剛一邊神游一邊同時思考了好幾件事，這會兒想清楚一件，手指探出薄被，朝他晃了晃。

男人沒靠近。

剛平復下的，此刻他并不想離太近。可是手指一勾再勾，他就像訓好的狗似的由不得理智。

“什麼？”他弓下。

“錄音筆。”溫凝說。

……錄音筆？

口像被一個大拍中，以至于連謝之嶼這樣的人都免不了愣神：“你剛才上帶著錄音筆？”

“進門前他們把我手機收了。”溫凝翻了個，薄被拉到鼻尖，只用一雙眼睛對著他，“錄音筆不是什麼常用的東西，一般人上不會有。況且他們又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我準備了這個去錄溫正杉的出軌證據。我上就一件禮服，有什麼一目了然。”

“所以他們只拿走你的手機，至于這只錄音筆你……”

“我藏在服襯里。”

言外之意，是何氿的人太不嚴謹。

拇指按住播放鍵，空白過后，里面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像是料。

又是一段空白，何氿的聲音傳出：“人到了？”

明知這間房絕對安全，謝之嶼聽見聲音還是條件反握住的手：“為什麼告訴我？”

無論何氿騙去的目的是什麼，一旦有人知道這只錄音筆的存在，就會變切切實實的催命符。

如若他們倆立場并非一致，此刻謝之嶼已經握住的命門。

錄音筆里，何氿的聲音還在繼續。

時而癲狂時而平靜。

他像個瘋子在唱獨角戲。

而謝之嶼卻在這片被他忽略的聲音中固執地想，為什麼告訴他？為什麼把命到他手里？

他掌心，不知是沾了巾上的水還是因為其他。手下纖細的五指被他一再握：“我有沒有說過不要這麼相信別人？”

被他這麼地包裹著，終于讓溫凝將眼前的人與數天前沙灘上兇到難以克制的影重疊起來。

看著他：“因為我上了這條船，命就不是自己的。告不告訴你沒什麼本質區別。而且我猜……”

刻意放慢語氣來觀察他的表。

“何氿防著你，所以你手里沒有切實證據。”

男人沉暗的眼底閃過危險氣息，他的手指因用力而青白。片刻后，他忽然垂首，手也跟著松了。

他啞著嗓音：“你用這個來試探我，膽大包天。”

溫凝倏然翻坐起，鄭重地問：“所以你沒參與何氿的生意。對不對？”

謝之嶼無言。

又說：“或者說是你還沒來得及。對不對？”

的眼睛已經哭腫，此刻卻恢復了神采，幾乎讓謝之嶼不敢直視。他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覺得說什麼都多余。

可溫凝仍舊想知道。

并非因為的好奇心太重，而是迫切地、不顧一切地想知道謝之嶼的立場。

如他所說，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黑與白，也沒有絕對的善與惡。

之前的問題太過稚。

什麼好人壞人，界定的標準在哪里？而標準又由誰來決定？

這破爛的規則！

眼下只想問他一個問題。

“吳開還活著嗎？”

靜默被打破，謝之嶼苦笑一聲：“活著。”

心中大石轟然落定，溫凝忽然掀開被子跳到他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船艙里無風，卻覺得有十級大風刮過心口，呼呼回旋在耳邊。

被抑的，被克制的宛若決堤。

同時決堤的還有的眼淚。

已經很久沒哭過了，一定是今晚命懸一線大起大落，眼睛像蓄滿水的春池，一眨便是一串，撲簌簌落進他頸窩。

明天這雙眼睛沒法要了。

好不容易被溫烘干的襯又被打。

他終于將始終懸在側的手搭上搐的雙肩，輕輕握一握，問：“怎麼哭這麼厲害？”

“我他媽今晚差點沒命。”溫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痛快又悲傷地咬他脖頸，“哭一下怎麼了？用你家水了？”

安的手掌一下一下拍在后背，好似無奈。

他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吳開關系這麼好？”

溫凝不理他的揶揄。

誰都知道這句話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將從把控不住的緒里拉出來。

過了許久，溫凝才停住噎，悶悶地喊：

“謝之嶼。”

謝之嶼放低聲：“我在。”

將臉埋進他頸窩，聲音哭得好啞：“我的命現在歸你管。所以……”

“嗯。”

“你要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

幾乎將牙咬碎，他才控制住自己忽然泛濫的緒。

嗓子仿佛過了一遍沙。

長命百歲嗎？

“好。”謝之嶼紅著眼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