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點零七。

溫凝等來爺爺搶救無效的消息。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居然沒有太大。

路過醫院冗長的走廊，聽到二叔一家在商討要借老爺子的葬禮拉攏他生前哪條人脈，才能把溫衛民給洗出來。

何芝攏著電話，在走廊另一頭和今晚參加宴席的賓客一一致電道歉。

只有溫心儀眼眶紅著，跟嚎啕大哭的月皎說生死有命。

叱咤一生的人死后只剩一兩個真心為他掉眼淚的人，想想還真是唏噓。

可那些不真心的人聚在這并不走。

他們言談間時不時向電梯，似乎在等誰的出現。

老爺子突然過世，他的律師自然了最關鍵的人。

這一等從夜里等到凌晨。

這段日子陪在老爺子邊的不是溫凝就是溫心儀，們對囑容都清楚。

神尚佳的那日，老爺子來律師。

原本囑沒那麼細化，只是籠統說了哪些資產給大兒子一家，哪些給二兒子。到下一代，都是溫正杉和溫衛民說了算。

也就是說如果沒發生那麼多事，溫凝作為孫輩的確占了一個名額。只不過這個名額很空，要聽溫正杉支配。

那天當著和溫心儀的面，老爺子重新立下囑。

骨子里重男輕的想法仍舊左右他的決定，尤其是彌留之際，許多深固無限被放大。

那些本打算給溫正杉和溫衛民的財產跳過兒輩，直接落在孫輩頭上。

月皎一份，溫凝兩份，堂弟三份。

至于四合院和其他房產，是單獨留給溫心儀的。

律師宣讀完囑。

氣氛奇妙地融洽起來。

二叔一家，尤其是二嬸聽到自己兒子在孫輩中擁有最多后，自己一分沒撈到的不滿頓時一掃而空。原本還想跟溫心儀鬧一鬧房產的，眼下也沒了鬧的借口。

提起笑，玲瓏地和溫心儀說：“我們還是得先把老爺子的葬禮辦好。”

或許立下這份囑的時候，老爺子同樣算計過人心，把每個人聽到這份囑后的表現都算得明明白白。

溫凝恍然，原來這才是最后一課。

這一課做制衡。

最后去看了看老爺子。

他躺在那，很安靜，白布下皮已經發青。

這間房冷得胳膊起了細的皮疙瘩。以為自己會懼怕尸，可是這種時刻心里居然毫無退的想法，甚至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開始僵化，以一個半握的姿勢垂在旁，像是還在掙扎。干的皮下，經絡已經停止了跳。

原來人死之后涼得那麼快。

到一手冰冷。

溫凝沉默著收回手，很多話隨著人死去的那一刻已經失去意義。討厭過眼前這位老人，也敬重過，依靠過，利用過。

最后只是站在他床前，替他回顧這一生。

大富大貴，夠了。

白布重新蒙上，從里邊出來。

二嬸正拉著溫心儀的手說葬禮上打算請的賓客，溫心儀被纏得走不了，一一敷衍應過。

溫凝一路往前，走到走廊盡頭洗了把臉，而后折轉，從樓道口一路階梯往下。

拐角，有人靠在墻邊，垂頭玩著手里的火機。

砂一下一下過，發出輕微響。

站在幾階之上他。

“謝之嶼。”

砂聲驟停，他大概率在出神，所以并未發覺有人從樓上下來。在喊他名字的那瞬，兩條長仍然閑散地一前一后，上半卻下意識直起來。

火機隨手扔回大口袋，他問：“準備走了？”

在樓上忙了一夜，他就在這等了一夜。

樓道不那麼靈敏的應燈悄無聲息暗了下去。黑暗讓他的面容并非冷峻，而是別樣的溫。

邁下最后幾步，一下撞進他懷里。

“你住哪？”

的臉埋襟，聲音也跟著悶起來。

男人抬手，按在后背輕輕拍了拍。

“酒店吧。”他若無其事地說。

在懷里嗯了聲，突然問：“要不要住我那？”

他的理智尚且在線。未來幾天家進出的人會很多，這種時候他明正大出，會帶給不麻煩。

今晚訂婚宴雖然沒有完落幕，但在外人眼里，和宋清柏的關系已經板上釘釘。

謝之嶼搖頭，難得拒絕：“你不方便。”

悶在他懷里的人沒說話，只有環在他腰后的手一再，肩線似乎在抖，但很快又被了下去。

的確不擅長離別。

尤其是和從小在一起的親人永別。

在外人面前的堅強，到他這里，才終于找到閘口。如果連這道閘口都不在了該怎麼辦。

謝之嶼垂著眼睛想，為自己曾經的冒險而到心驚。

手指在看不見的地方握拳。

他用力回抱過去，想說沒關系，他可以住的近一點，只要想見面，他隨時——

懷里的人忽然推開他：“謝之嶼，我要跟你一起住酒店。”

……

酒店燈敞亮。

城市在腳下被喚醒。

紛了一夜，到了這會兒，溫凝終于有時間息。

困急，但還是靠在床邊努力撐開眼皮。

謝之嶼掛完服外套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疲倦又一不茍的表。

“為什麼這麼看我？”他問。

“想看你是不是好好的。”沒什麼力氣地抬了下手，落在自己的額頭上，“你這里怎麼回事？”

在他要開口之前，先一步打斷：“別跟我說是自己撞的。”

腳下微怔，而后他展眉。

果然騙不過最聰明的這個。

原本他也不打算騙，是想等傷口好一點了，沒那麼可怕了再見。于是省略對方有槍的那段：“陸坤弄的。還好，只是一點挫傷，已經快好了。要不要看看？”

“不要。”溫凝負氣說，“別的地方呢？”

“都沒事。”

他舉手投足間一切正常，沒有傷的痕跡。特別是此刻，左手搭在襯領口向示意：“不然了給你檢查？”

的手覆上來，沒去領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拂開他額發一再觀察。

臉與臉靠得很近，鼻息輕微。氣息落在他正在長好的傷口上，弄得他發。

他剛偏了下頭，就被人抓住手。

是左邊傷的那一條。

瞳孔倏地一震。

謝之嶼明白過來，這是聲東擊西。

果然，抿住一臉肅的看著他：“謝之嶼，你一直在故意用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