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需要知道嗎?”
盛明胭語氣平淡冷靜,視線卻是炙熱,甚至帶著怒意。
病房里,被這一句話干了空氣,陷長久的凝滯。
椅上的男人,久久未發一言。
十年間,他對家人有求必應,盡心盡責。唯獨在面對那場海難時,無所適從,只有用沉默來面對。
“二姐,盛家添丁,是個好日子。”盛聿明眼眸深沉,避開了質問,“侄孫的歲紅包,有沒有算我的一份?”
“……”盛明胭聞言,微頓,片刻后長長嘆了一口氣,“盛聿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忍,特別厲害?這些年,非得什麼事都扛在上,是嗎?”
“這是我的責任。”盛聿明表克制。
盛明胭鼻頭酸,淚水終究還是漫了上來。
“二姐,你不明白。”盛聿明將椅往前推了一些,重復了這些年的共識,“他們是為了救我。我有責任。”
“我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贖罪的對象……”
盛明胭的淚水止不住,藏在心里多年的那句話,終于還是說了出來:“我們都知道,那晚你準備了煙花。暴風雨來的時候,是我看著大哥和時安跳下去救你的。”
盛聿明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盛明胭,低喃道:“不可能,你們怎麼會知道?如果你們知道,肯定是說稚無聊,本不可能……”
“大哥說了稚,時安說了無聊,是我覺得你的心意很,勸他們不要阻止你。你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會找專業的團隊,也有相當好的技指導。一切都應該順理章,但是遇到暴雨了。是天災,不是人禍……”
盛明胭拉住他抖的手,一遍遍安著。
“別再懲罰自己了。你也是害者,也了傷。能有機會站起來,我們就試一試,好不好。”
“……”盛聿明心翻滾著驚天巨浪,難以消化二姐口中的真相。
他們竟然知道自己要放海上煙花嗎?
所以,暴風雨強勢來襲的瞬間,大哥和時安哥才會直接跳進大海,朝他游來,要救他嗎?
他本意是想用煙花綻放的響,用絢爛的影給他們驚喜,但實際上,他們一直在甲板上看著嗎?
他們看著他駕駛小艇笨拙地離開游船,小心翼翼地往裝載著煙花的小船開去嗎?
他們是不是還討論了自己這個餿主意的稚,無聊,但又無可奈何地縱容。
或許,他們還彩排過,該怎麼表現驚喜和詫異!
他也不過二十的年紀,比盛鑫還要稚,目短淺,思慮不深,不不穩重。
才……犯下了這麼糊涂的錯。
是天災沒錯。
誰也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暴雨,會那麼駭人。
龐大的游在驚濤駭浪中起起伏伏,賓客們人仰馬翻,不人都了傷。
但如果沒有他的一意孤行,至大哥不會死,時安哥也不會失蹤……
“二姐,對不起。是我犯蠢,不自量力……”
盛聿明的手抖地太厲害,即便被盛明胭握,也依舊控制不住。
鄭毅將小秦醫師送出醫院后,走回病房時,就看到這麼一幅手足深的畫面。
不由得慨,心病還是得心藥醫啊。
虧得盛總邊有那麼支持他的家人,不幸中的萬幸了。
鄭毅不忍打擾兩人,悄悄退出了病房。
就在這時,季慕白一瘸一拐地趕來“通風報信”。
“來電話了!在高速公路上,還堵著呢!看著還行,心好。”
盛明胭慌忙抹了一把眼淚,也給盛聿明趕替了兩張紙巾。
盛聿明輕咳著下哽咽:“哪個路段,知道嗎?”
“……沒看清,信號太差。挨著山邊。”季慕白努力回想。
盛聿明皺了皺眉:“知道了。”
“要不然,你別去找了,讓散散心吧。肯定得回來的。就算你們鬧掰,總還是要離婚的吧?離婚證也得本人到場,才能領。所以,我說,你繼續你的康復訓練,去度的假。有什麼事,以后再說……”
“季慕白!”盛聿明氣得恨不得把他的拐杖撞飛。
……
高速公路上,終于恢復了通信訊號!
一長串的汽車都在激地鳴笛,高低起伏,眾人歡呼。
同行的攝影師覺得有趣,趴在車頂上,錄下這段景象。
攝像機鏡頭里,就看見背著牛仔雙肩包的黎念,舉著手機,也在尋找信號最強的地方。
“能看見嗎?這里信號……不太好!對,對,對不起……我也想早點聯系的。但我現在很順利,也很安全。大家……放心……”
黎念努力著笑臉,不住地道歉,不停報平安。
對面的視頻對話框里,挨挨一堆人,每個人都過來個臉,很快就模糊一片了。
斷斷續續聽到一兩聲“念念”,貌似還不是一個人。
剛有信號,一整個路段都在報平安,通話質量實在不敢恭維。
黎念只能不停地走,努力找個能連上信號的地方。
突然,一聲連貫的句子,傳了過來。
“念念,快看!你當姑姑了!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盛鑫用玩世不恭的嗓音,喊了最一本正經的話。
黎念盯住畫面,只見并排的嬰兒床上,躺著紅撲撲皺的兩個寶寶,上的包被將其裹了粽子。
一時語塞,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恭喜啊。”說著。
盛鑫又是嘖嘖兩聲,大概是夸贊,隨后對黎念說道:“回來的時候,記得帶禮啊!嘿嘿。”
黎念噗嗤一聲,笑著說好。
掛掉電話。
沒想到,自己只是想和盛爺爺報個平安,卻趕上了姜蕓生產,撞了大運,見證了好事發生。
所有人都喜氣洋洋,沒人對離開有怨懟,反而要寬心,好好度假。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出來度假的。
盛鑫說的那句,當姑姑了,也一直在心頭縈繞。
離開了盛聿明,的份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了盛鑫的妹妹。
抬頭天,碧空無云,一片晴朗。
一切都過去了吧。
沒人提起盛聿明。
就像那場鬧劇,沒有發生過。
黎念調整了一下心,轉也翻出了相機,對著長長的堵車隊伍,拍了幾張照片。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上路了。
翌日一早。
黎念被一陣轟鳴的聲響吵醒,抬頭去,就見不遠的天際有架漆黑的直升飛機正在盤旋。
它飛得很低,逆著朝,從東面往高速方向行駛。
晨曦打在窗戶上,反出耀眼的線。
這下,能清楚看見機上勾勒了兩抹緋紅的裝飾線。
是救援資的飛機?
黎念腦子里閃過一個想法,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周圍的歡呼聲打!
“了,了!!”
“天煞的!下了高速,先找個澡堂子!我都要餿了!”
“快快快!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
“……”
堵了將近一周的高速公路終于通車。
盡管,路上有不被暫時拋棄的車子,他們車隊開得極為緩慢,但好歹開了個好頭。
眾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神,重新又討論起了項目的安排。
黎念聽得有趣,漸漸也把頭頂盤旋的直升飛機給忘記了。
而在直升飛機里。
“盛總,老板娘的車隊,應該就是這段路了。好像不堵車了。”
鄭毅邊說邊試圖用手機往下拍照片,點開屏幕劃拉,只是一團模糊的塊。
他訕訕把手機收好,等盛聿明下一步的指示。
有了黎念車隊的線索后,盛聿明幾乎一夜沒睡,聯絡攝制組,安排直升機航線。
此刻,他側頭一直看著窗外。
手里的資料,清晰介紹著紀錄片人文組的拍攝安排,包括他們到了西南以后的采風點。
他的指節仍在抖,比前幾天更加嚴重了。
某個瞬間,鄭毅覺得自己的大老板要開口說,直接降落吧。
他還在想,該怎麼阻止這種瘋狂的行為。
盛聿明的手機亮了。
上面顯示著東城最厲害的離婚律師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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