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裴公爺神依然冷漠，好在，總算不像來之前那樣，藏著雷霆萬鈞。

方德勝還算機靈，見裴劭出來，連忙端上溫著的姜湯，追上來說：“國公爺，喝碗姜湯驅寒。”

裴劭手掌擋下托盤：“不必。”

看著裴劭遠去的背影，蘇吉春進書房，只看圣人正把玩那枚印章，臉上多了點釋然笑意。

圣人喃喃：“婉珺吶，他和你是像的。”

蘇吉春陡然一驚，連忙低頭，只做沒有聽到。

這婉珺，正是裴劭生母親之名諱。

那日，雨下了一整天，不見收歇。

深更半夜，被雷雨聲吵醒，林昭昭睜開眼睛，有些輾轉難眠。聽說那順王認罪，這東宮謀逆案的叛黨，如今都浮出水面，只差收拾鎮南王一派。

這麼看，裴劭應是不那麼忙碌，也該回府上住一住。

這些日子，總會想起他躺在床上，借著酒意，皺眉睡的模樣。

可別再喝得那般酩酊大醉，傷。

待反應過來時，已穿好裳，提著燈籠，站在通往雪凈堂的柜子前。

柜子門拴著掛的一把銀鎖，銀鎖在橘下，反著亮澤。

林昭昭銀鎖，手朝柜去。

鑰匙就放在柜子里。

打開柜子，提通過黝黑的地道，到門口時，忽的腳步微滯，下一刻，又朝前一邁。

“吱呀”一聲，雪凈堂的柜子開了。

借著朦朧燈，與窗外的閃電，依稀分辨出，雪凈堂里和走的時候，沒有兩樣。

它依然在等它的主人。

林昭昭在雪凈堂里坐了一會兒，才打開正屋門，雷雨聲很大，湮滅的腳步聲，這讓好像做賊，甚至有些心虛。

待走出雪凈堂，總算見到人影了——胡天提著燈匆匆走過，他看到林昭昭時，甚是訝異，不過很快斂起驚，道：“林夫人要找國公爺麼？”

還好夜濃，看不清發紅的臉，林昭昭低低“嗯”了聲。

卻見胡天目游移，斟酌著說：“夫人要不……改日再來？”

林昭昭手上燈籠晃了下，問：“發生什麼事？”

胡天支支吾吾，林昭昭想了想，直朝水霰堂正屋走去，水霰堂，大也是黑漆漆的，只一旁的小宗祠亮著。

胡天跟在一側，用氣音說：“夫人，公爺今日心很不好。”

“今個兒公爺去了趟宮里，回來后，就只待在宗祠里，盯著老國公爺的牌位，一句話也沒說。”

胡天從沒遇過這種況，下意識就想勸林昭昭別進去。

林昭昭抬手，在門上停了會兒，還是推開。

屋有一淡淡的香火味，裴劭著云青底素緞中，一頭烏發隨意束在頭頂，倒顯灑然，不拘一格，他隨意坐在團上，面前擺著一小壺酒，自己著一個酒杯，老國公爺的牌位前，也有一個酒杯。

他沒抬頭，甕聲甕氣：“滾。”

將這一幕收眼中，林昭昭低嘆了聲，走到他旁邊的團，好子坐下。

裴劭眼角余瞥見子，形一僵。

他抬眼看林昭昭，眼眶泛紅，眼瞳里有一不服不認的勁，這勁，從過去，老國公爺對他家法時，直留到現在。

沒有放任靜默，他聲音有點飄：“你過來了。”

林昭昭手，拿走他的酒杯。

裴劭不搶，他直接拿起老國公爺牌位前的酒杯，一口悶了，他結了：“昭昭，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嗎？”

林昭昭無聲潤澤了下瓣，應：“嗯。”

裴劭嗤嗤笑了兩聲。

“父親，哦不，老國公爺，期盼我能接手西北軍，立起裴家門戶，”裴劭盯著牌位，“他所要求的，我都做到了。”

可原來，他只是固裴家盛寵的棋子。

只要他在裴家一天，只要他手握兵權，那麼，朝廷絕不會對裴家出手。

所以國公府，絕不準許他娶門不當戶不對的人，這有損皇家面，國公府也無法對圣人代。

就在不久前，他還以為自己擺國公府的桎梏，可到頭來，他連自己流的是哪家的，也沒有弄清楚。

真可笑。

林昭昭抿起，輕一下裴劭手背。

裴劭反過來扣住的手指。

須臾，裴劭閉上眼睛，松開手，徐徐道：“如果面對的人是我，你確實需要一條退路。”

林昭昭張了張，到底旁的一句沒說，只低聲勸：“裴劭，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

不滿足于用杯子，裴劭尾指勾起提梁酒壺，仰頭，酒水倒在他邊下頜，順著他修長的脖頸，滾他的襟里。

他低頭，抹抹角，盯著牌位，輕笑道：“阿暮，你別總在你自己上找問題。”

林昭昭收五指。

他歪著腦袋，喃喃：“不然遇到我這樣的，你總是吃虧。”

難得他說出自貶之語，林昭昭卻笑不出來，心臟倏地被大掌抓了一下，細細的疼，有些不過氣。

裴劭不該是這樣的。

哪怕當年，老國公爺死得突然，他也從沒像現在這樣，頹唐消沉。

林昭昭又奪過酒壺，著酒壺細頸，咽咽嚨，小聲說：“誰吃虧也不一定呢。”

裴劭肩膀倏地微松，他眼眸彎彎，手指糙的指腹，輕林昭昭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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