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想再搭理他。

事到如今，哪怕帝位要換人，皇子們互相爭斗，父子相殘，都要保住家不倒，其他的管不了那麼多。

昭武帝憤然起離開。

太后坐起，眼底澤一片冰涼：“尹嬤嬤。”

尹嬤嬤低頭：“奴婢在。”

太后皺眉：“你說這一切都是九公主做的嗎？”

尹嬤嬤搖頭：“奴婢總覺得不太像，但九公主看起來，確實有點捉不……”

“不是捉不，而是琢磨得太了，所以讓人以為只有囂張跋扈，愚蠢沖。”太后冷笑一聲，隨即沉道，“你傳哀家口諭，讓九公主進宮一趟，哀家有話跟說。”

“是。”

這是郁棠自東瀾回來之后，第一次得到太后單獨的召見，郁棠沒有借口拖延，午膳之后就更進了宮。

衛家被打天牢，宮中戒備更嚴了，但守衛森嚴不是針對郁棠，所以出宮廷沒有任何阻攔。

抵達壽安宮，連行禮都沒有，徑自走到離太后最近的椅子前坐下，淡淡問了一句：“太后找我何事？”

尹嬤嬤抬眸看一眼。

闔宮的宮都低著頭，因為不敬的言行而震驚。

但太后卻當沒看見的不敬似的，只是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郁棠，跟三年前完全不一樣的氣度，仿佛發生了胎換骨似的變化。

跟剛回朝那一天，氣勢也有點不一樣。

“哀家召見你，是有事跟你談談。”太后開門見山，“你對付太子的原因是什麼？”

郁棠眉梢微挑：“太子自己犯了錯，跟我有什麼關系？”

“郁棠，明人不說暗話。”太后淡笑，“哀家深宮爬滾打這麼多年，經歷過大大小小的事不知多。太子確實犯了錯，但若無人刻意引導，皇上至今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宮外窩藏什麼罪臣之。”

頓了頓，“而且太子窩藏的那個子，跟藏匿在忠勇伯府的那個子，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

郁棠神平靜，頗有幾分莫測高深的意味。

太后確實多吃了幾十年的鹽，但宮的手段跟宮外還是有些差別的。

不過這些無需爭辯，沒什麼意義。

宮呈上茶水，郁棠端起來輕啜一口：“我剛回朝的時候，面對了不敵意，當面不屑的，背地罵的都不……福安公主見到我第一面，辱我是殘花敗柳，我打了一掌，這個梁子就此結下了。”

太后皺眉：“只因為如此？”

“當然不止。”郁棠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皇后教不好自己的兒，我替教。事后卻讓太子去教訓我，可惜太子有把柄在我手里，奈何不了我。衛家長子衛騁，在我拖著裴修竹進宮那天，當面罵我水楊花，新婚夜人——當然，那天我急著面圣，沒空跟他計較。”

“喬遷宴當天，衛馳當著眾賓客的面，再次罵我殘花敗柳，我原本想命人拖下去掌個，教訓一頓就罷了，誰知道他不知死活繼續挑釁，我就殺了他。”

微微一笑，看著太后：“我殺了衛馳，太后覺得衛家會放過我嗎？”

不會。

別說國舅府這樣的大家族，就算只是一個小，最寵的子被人殺害，但凡有能力報仇的況下，他都絕不會善罷甘休。

太后沉默片刻，此時已不是震驚郁棠的心狠手辣，更多的是詫異的心思聰慧，深謀遠慮。

當然，心確實也夠狠的。

皇后和太子一黨已經把郁棠得罪了一個徹底，郁姝罵之后被掌摑，衛馳罵之后被殺，不管是皇后還是衛家，都一定會想辦法出這口惡氣。

殺人償命，衛家一定是這麼想的。

太子之所以還能容忍，是因為他手里有郁棠知道的把柄，可太子畢竟是太子，他不會讓把柄一直存在。

所以郁棠只能當機立斷，把太子的把柄送到皇上面前，繼而翻出多年前的舊案，讓皇帝震怒，把衛國舅府、忠勇伯府和太子一起去天牢里蹲著。

太后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一旦這些案子查清楚，被牽連到的又何止忠勇伯府和衛國舅府？只怕還有不知道多人將被牽連獲罪。

只要太子失勢，衛國舅府被誅九族，以后還有誰會為了衛馳那一條人命報復郁棠？

這是防范于未然，先下后為強。

太后看著的眼神復雜了幾分：“皇上一早來見哀家，想讓我在趙丞相和家面前求求，把太子和衛家放了，你覺得呢？”

“父皇既然來求太后，那答不答應是太后的事，跟我無關。”郁棠淡道，“我只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旁人怎麼做，我管不了。”

太后沉默片刻：“郁棠，哀家找你來，主要目的不是問這些，我是想問問東瀾對殷朝的態度。”

“這是父皇應該心的事。”郁棠嗤笑一聲，“我原本以為父皇會多心心國家大事的，但是顯然我想錯了，父皇最關心的永遠是朝堂會不會一家獨大，會不會威脅到他的帝位。若有誰的功勛大得蓋過其他人，隨時有威脅皇位的可能，他會不顧任何后果——哪怕邊關正在打仗，他也隨時可能把邊關將領召回來，找個理由治罪，然后再派另外一個將軍過去打仗。”

這種皇帝已經不是單純的自私自利，他本就是目短淺，愚蠢無知。

太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明明眼前這個子只是個公主，是的孫，明明說話的語氣這麼不敬，桀驁不馴，敢當著太后的面，嘲笑皇帝的昏庸無能。

卻一點氣都生不出來。

如果是在三年前，一定會狠狠罰一頓，讓去外面跪著。

甚至會專門找個教養嬤嬤教皇家的規矩，教如何跟皇上和太后說話，教教為人子、孫該有的禮節。

但是現在……

太后不死心地問道：“雖然皇上做得不太好，但哀家還是想知道，東瀾對殷朝的態度如何。”

郁棠淡道：“東瀾使臣快到了，到時太后自然會知道他們的態度如何。”

說著站起：“我還有事在，先告退。”

轉往外走去，沒有繼續閑聊的打算。

太后沒有阻攔，沉默地看著離開，眉心盡是憂。

希郁棠既然有能力興風作浪，也希有能力收拾善后，否則……

離開壽安宮，郁棠轉頭就看見了候在不遠的小太監，是甘泉宮的人，上次去見金貴妃時有過一面之緣。

“九公主。”小太監恭恭敬敬地朝行禮，“貴妃娘娘有請。”

郁棠沒說什麼。

反正來都來了，去甘泉宮坐坐又何妨。

抵達甘泉宮。

貴妃還是那個貴妃，只是邊多了個五皇子郁錦。

母子二人皆是正襟危坐。

宮把郁棠引到最前面第一個椅子前，恭恭敬敬請坐下。

見到郁棠到來，金貴妃頓時喜笑開：“棠兒，你來了，快坐。”

態度之熱，跟上一次的怪氣判若兩人。

郁棠沒說話，等著金貴妃開口。

“棠兒剛去了太后宮里？”金貴妃親自給郁棠斟了茶，并把手邊的致點心端到郁棠手邊的桌上，“這是小廚房剛做出來的梨，你嘗嘗。”

郁棠不想喝茶，也不想嘗梨。

開口：“有話但說無妨。”

“母妃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能力，稍稍使些手段，就能把太子拉下馬。”金貴妃笑意盈盈地看著，“如今太子失勢，你父皇接下來必然要重新立太子，棠兒，你覺得你五皇兄能坐上這個位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