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珩沒問這個黃口小兒是誰，陳寶香也沒問。

只在散場之后直奔蕁園，找九泉要來紙筆，將認真記下的方位和院落布置統統畫下來。

“妙極。”寧肅眼眸大亮，“他這府邸守備森嚴，我們一直拿不到地圖。”

“有這個還不夠。”九泉道，“還得打聽他的起居向和主院里的機關。”

“機關兇險，恐怕要找千機堂的人才能打探得了。”寧肅神凝重，“還有回魂丹的藏匿之，那老賊定不會明晃晃地擺在外頭。”

“得想法子讓他暈過去。”九泉道，“如此，他邊的人才會拿出回魂丹相救。”

“理是這個理，但想什麼法子才好？”寧肅為難極了，“直接用藥？他邊有神醫，怕是會立馬看出端倪。”

“裝鬼是否可行？”九泉盤算，“他肯定做了不虧心事，只要裝得夠像，興許能將他嚇暈過去。”

“這法子風險太大，把握太小。”寧肅遲疑，“萬一他不怕，我們就是打草驚蛇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麼辦。”九泉急得拍案而起，“再多等幾日，那老賊怕是就將靈藥吃干凈了。”

陳寶香正在拿桌上的點心，被他這一拍，嚇得差點沒拿穩。

兩人的目也恰好就朝看了過來：“陳姑娘，你怎麼看？”

“我？我哪知道……”著點心咽了口唾沫，“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姑娘。”九泉急切地道，“您一向點子多，勞您再幫幫我主人。”

“也不是我不想幫，主要是程家那龍潭虎的——”

“只要能奪回靈藥，張家愿意奉給姑娘一千兩。”

寧肅一聽九泉這話就覺得不妙，哪有求人辦事直接用銀子砸的，這不是侮辱人麼。

他剛想開口，卻見對面的陳寶香話鋒一轉，眼眸一亮：“——銀子不銀子的倒也不重要，但我突然有了個主意。”

寧肅：“……”

九泉連忙問：“姑娘有何高見？”

“扮鬼好。”陳寶香應和道，“我可以親自去，但寧肅你得保我周全，最起碼要讓我從主屋安全撤到斗場附近。”

九泉一喜：“姑娘也覺得這樣行得通？”

“自然是行得通的。”

指了指地圖上主屋與斗場之間的路，不遠，但應該會有很多守衛。

“九泉你得幫我多招些會打架的人手，只要人夠多，我就能拖住程安和那些兵。”

“這好說，您要十個還是二十個？”

陳寶香想了想：“得兩百。”

“什麼？！”九泉震驚了，“姑娘你知道現在武士有多難招麼，月錢都二兩了，一個月也只能招到兩三個，咱去哪兒弄兩百來？”

“我有法子。”道，“只要你說服張溪來，允我在郊外擺場子。”

九泉覺得這事有些不妥，但搶回靈藥迫在眉睫，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悶頭就往外走。

寧肅也朝拱手：“我也去準備。”

“有勞。”

陳寶香揮手送他倆出門，自個兒繼續在屋子里吃點心，等吃得差不多了，再起去更。

青青紫紫的在襟間一閃而過。

一直沉默的張知序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人家不是給了你藥？你倒是用啊。”

“那藥聞著味道就苦，遠不如咱們師父給的。”陳寶香看向面前的銅鏡，“再說，你不是每晚都給我上藥麼，用不著他的。”

張知序微頓，而后別開頭：“你怎麼知道……”

“上全是藥香，我很難不知道吧。”

攏好襟，笑，“大仙，有你在邊真好。”

食指關節抵著人中，張知序憋得耳都泛紅，好半晌才哼道：“也就這張說話好聽。”

“不生我氣了？”陳寶香問。

張知序臭著臉沒回答。

他其實本就不該生氣，人家忙前忙后的不都是為了幫他麼，哪能這般不識好歹。

但從的視角看見裴如珩，他就是怎麼都不自在，心里也止不住地膈應。

“你真要親自去程家？”他道，“萬一不能全而退，你也不怕麼？”

“怕呀。”陳寶香大方地道，“但九泉給我銀子了呀。”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理所應當。

張知序扶額。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喜歡銀子的人，也不知該夸會賺錢，還是該說不要命。

第二日一大早，九泉就差人來回話，說張溪來那邊已經過了章程，允以造業司的名義在郊外擺場招人。

“武吏衙門不也一直在招人。”張知序道，“收效甚微。”

“衙門門頭人，普通人誰敢輕易去試？”陳寶香自信滿滿，“你瞧我的。”

沒去城門口和外告示坊招募，倒是直奔乞丐窩、碼頭、甚至下水道，拿著銅鑼邊敲邊喊：“西門城郊發餅啦，人人都有，速去速去！”

霎時，黑暗里躥出無數道影，無論男老，只要還有力氣的，都拼命往西郊跑。

短短半日，西郊外就聚集了幾千人。

西郊外已經準備好了一條十里長的路線，中途有陡坡，有河流，還有衙門的武吏要與闖關者過招。

“餅都吃著了吧？”陳寶香站在瞭臺上大聲喊，“接下來是發錢，一共二十四萬銅，只要闖過這些關卡順利抵達終點，便能簽分錢，最高可分得十萬銅！”

十萬！

剛剛還只顧著吃餅的人群躁了，尤其是那些有把子力氣的，都立馬朝起點的方向沖。

也有老弱之人企圖拼一拼，但連第一關也過不去，只能而興嘆。

余下能過關的都是些強健之士，甚至有些外表看起來唯唯諾諾的，也被激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張知序怔愣地看著：“其實你總共也就花了一百多兩。”

居然能搞得這麼轟轟烈烈的，看那些拼命奔向終點的人，不得有三四百個。

“也就？”陳寶香咬了一口餅，“大仙，一百多兩真的是很大的一筆錢，要不是九泉愿意出，我才舍不得呢。”

說是這麼說，但真等人都選出來了、兩百多個衫襤褸的人眼眸晶亮地看著、表示愿意跟著干活兒的時候，陳寶香還是拿出自己的銀票，大方地包圓了他們的伙食。

對其中幾個武力過人的還特別褒獎一番，給了兩塊羊，又拉著他們談理想談抱負，將自己塑造了一個壯志未酬急需人相助的武形象。

連裴如珩那種見過世面的都抵抗不了陳寶香，就更別說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了。

于是兩百余人飛快就集結完畢，還對陳寶香言聽計從，別人誰來都不好使。

張知序看得震驚又好笑：“你為什麼會這些帶兵的手段？”

“這是手段麼？”陳寶香不解，“想把人團結起來還都聽你的話，不就得這麼做麼。”

張知序噎住，撐著眉骨想，難不這也是天賦？

造業司一開始是想著多增召幾十個人手也就夠了的，結果沒想到陳寶香拉了兩百號人回來。

無奈，干脆就給升任，做個武吏錄事，反正俸祿也沒差多。

這樣一來，陳寶香可就自由多了，不用再跟著先前的錄事去跑城郊邊坊，而是知會一聲就能自己帶人出去。

這幾日帶人跑得最勤的就是東西二市。

張家在東西二市里有不鋪面，且生意都做得大，原先是沒人敢招惹的，但近來掌柜的人選更替頻繁，禍事也出了不，連地流氓都敢上門打砸。

陳寶香是跟著建造司的人過來采買東西的，結果門還沒進，先被飛出來的凳子兒打了個措手不及。

“來人，全押了！”怒喝一聲。

里頭的地流氓張口就囂：“敢押我？你知道我背后是誰——”

“我管你是誰。”抄起凳子就打過去。

后的小吏大喊起來，比對方還野，撲上去就抓人砸人，有的還咬人。一群地流氓被打得哭爹喊娘，沒一會兒就被拽著后拖了出去。

里頭的掌柜連連朝作揖：“多謝這位爺，多謝。”

瀟灑地擺擺手，又朝后的人喊：“走，下一個點。”

程槐立是執意要用張家來立威風的，所以在東西二市下了不黑手，這麼大大咧咧地招搖過市，很快就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趁著天黑，把的人給我廢了。”

“是。”

陳寶香剛租下一大雜院準備安置這些人，就被人帶著棒砸上了門。

還是程安帶隊，還是那兩百多個兵。

陳寶香端著油燈回眸，微微一笑：“等你們久的了。”

饒是看不見的臉，張知序也聽得心神一。

他以前覺得子做武吏大多不如男子，無論是力氣還是手段。

但現在，張知序覺得應該摒棄這種偏見。

陳寶香像一道閃電，飛快地擒住了最前頭的程安，院子里的陷阱和機關同時啟，生生將對方這兩百多個銳全留了下來。

“我，我是程將軍的人！”鼻青臉腫的程安大。

陳寶香一口吹滅手里的油燈，笑著道：“這夜黑風高的，我什麼也看不見，只知私闖門戶是為賊，賊就算打死也在律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