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錄事的多都有妻老子在京，再勇猛也只沖在人群的中部，總下意識地想保住自己的命。

而陳寶香，這個他們先前看不起的關系戶，愣是殺到了最前陣，刀落濺，連砍五人，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甚至還橫刀救下了反應不及的趙錄事，天凝山熱烈的日頭照下來，映得頭上的紅繩燦爛如火。

“有我在，大家一定能活著回去。”笑著朝他出手。

那一瞬間趙錄事差點老淚橫飛。

在山賊的地盤上作戰，他們覺得最好的結果就是全而退。

可陳寶香不那麼認為，一場小戰結束，站在陣前大喊：“咱們在場的，哪個不是萬里挑一的強者？這群烏合之眾遠遠不是我們的對手，難得有此立功良機，眾人聽我號令，斬兩人升，斬五人發財！”

在場的人都大聲響應，聲音震山，熱沸騰。

原本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就這麼在的鼓下一點點地實現，剿滅山賊之后來清算，他們衙門的傷者雖多，傷勢卻都不重，甚至一個人也沒死。

沒有什麼比實戰更有說服力，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出生死的戰友誼，尤其是在自己沒什麼大礙，領頭的人卻重傷的況下。

趙錄事和蘇錄事都恨不得給陳寶香磕頭。

去他的關系戶偏見，去他的年紀偏見，去他的男偏見，他們覺得陳寶香就是整個上京里最有本事的老大！

張知序看著面前這些錄事一改之前的穩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唾沫橫飛，生怕了哪里，讓他無法會陳寶香的厲害之。

他臉上笑意漸大：“陳大人本就是天生的武將。”

“也不知傷勢如何了。”蘇錄事道，“煩請大人替我們問候問候，待時機合適，我等也想上門拜訪。”

傷勢？

張知序看了看他們上。

都是九營里的人，這兩個幾乎毫發無傷，憑什麼陳寶香要傷？

……

陳寶香傷得極重。

沖得最前，挨的刀劍自然最多，鮮淋漓的傷口，沒有合，沒有上藥，就這麼被兜在白布里，從腹上、肩上到手臂、左，一路猙獰浸染，看不見一塊好皮。

饒只是來監視的，碧空也看得紅了眼。

“快……”陳寶香虛弱地開口。

連忙湊過去，以為要水或者要藥。

結果這人張口說的卻是：“你快把我這副模樣畫下來呈給殿下，先前在山上顧著氣勢了，這麼重的傷不讓殿下看看我就虧大了！”

碧空：“……”

哭笑不得，起想給倒杯水，卻見門口進來一個人。

張知序儀態很好，發髻袍都整齊優雅，邁步而，像一縷山尖上漂浮的白霧。

但走進來的時候是著氣的。

他看了床上那人一眼就對寧肅道：“去找師父，順路將府上的藥材都帶過來。”

“是。”

又扭頭對九泉道：“去準備冰塊。”

“再有勞這位姑娘燒些干凈的水來。”

“還有——”

陳寶香忍不住出聲：“別這麼大陣仗啊，我沒……”

“你閉！”張知序怒斥。

他看著手臂上那淋淋的傷口，眼睛都紅了：“上回的傷剛養好，這一大片又疊下來，陳家祖墳上全長馬尾草也不夠你用的。”

“都是做武的，憑什麼你傷這樣，他們都還好端端的，沖鋒時全躲在你后頭了？”

“大人……”

“我還沒說完！”

他在床邊坐下，了傷口上沾著的白布，更加惱怒：“西郊外的事不告訴我，去天凝山不告訴我，傷了也不告訴我，合該疼死你，倒我眼前清凈了！”

陳寶香都被罵懵了。

沒見過這樣的張知序，居然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嗓門還這麼大。

有點想笑，但看他真氣得狠了，又有點不好意思，眼睛眨啊眨地小聲喊他：“卿。”

“別我。”他臭著臉坐在床邊。

這傷在山上的時候只是略拿白布裹了裹，眼下白布滲，已經跟傷口黏了一團。張知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帕子沾了熱水給取。

取開一大片痂，見著里頭幾乎骨的傷口時，他聲音都跟著抖起來：“師父還沒到？”

“應該快了。”九泉低聲答。

他抿，將自己隨帶著的藥先給喂下兩顆，又將自己的銀針包翻開，捻起一牛毫針就往上扎。

幾個位依次落針，這人手法嫻，幾乎沒讓覺到疼。針一落完，傷口的劇痛也得到了緩解。

孫思懷就在這時候被寧肅帶了進來，跑得踉踉蹌蹌的，差點被門檻給絆著。

“哎喲，怎麼又這麼嚴重。”他放下藥箱就開始燒針穿線，“你這小娃也真是能折騰，這可得比上回疼。”

張知序起跟他見禮，又將位置讓了出來。

傷口被糊上了一大團馬飛草，了，虛弱地道：“好神奇啊，我這胳膊像是沒有了一般。”

“呸呸呸，言無忌。”孫思懷直皺眉，瞧著藥效差不多了，便開始下針。

嫣紅的抹得到都是，孫思懷的手上有，床上的被褥上有，連張知序的下頷上都沾了點。

他好像沒有察覺，只低頭看著的手臂。針尖每穿過皮一次，他的眉頭就跟著蹙一下。

孫思懷想分散陳寶香的注意，便問：“這誰下的黑手？”

陳寶香恍惚地答：“沒看清，當時四周都是人，我這一刀是從后頭被襲的。”

“還有別的什麼嚴重的傷沒有？”

“這兒有一箭傷，左有一刀傷……頭還被石頭砸了一下，好像鼓了個包。”

孫思懷聽見自己的徒兒呼吸沉了沉。

他麻利地好胳膊上的刀口，跟著就起讓位：“為師年紀大了，眼睛有些花，剩下的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