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已經很累了，三分之一都沒有翻完。

茶水空了一壺。

姬玉落抿了抿想說什麼，霍顯似是背后長眼睛了一般，回問：“可有發現什麼？”

順勢就說：“沒有，但就是沒有才奇怪，這些賬目記得太清晰，大大小小無一錯。這是稽核賬目，卻每一筆銀子都能完全對上，干凈得出人意料，可即便是小商小鋪，也會有對不上賬的時候，何況是一州府。”

隔著書案，霍顯立在對面。

聽說完，便將手里的賬本倒過來給遞去，俯指著某一說：“你說得對。你看，云地邊境，災事軍事不斷，朝廷每年都下達數筆賑災款和軍餉，可連這些賬都是平的，也就是說地方庫的銀子數目，與戶部銀庫撥下的數目相等，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些銀子從戶部銀庫到地方，沒有半分損耗，可這怎麼可能？貪污吏比比皆是，尤其是賑災款這種銀子，地方銀庫之前非得剝掉一層皮，這是常態，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不太過分，朝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何況京都與云相隔萬里，這銀子更是要經由層層剝削。

所以，了不奇怪，沒才奇怪。

霍顯淡聲道：“有一種可能——”

姬玉落猛然抬頭，接過話道：“在秦威稽核庫銀時，有人填上了這筆銀子！且因是照著賬本填的，并未減去某些該有的損耗。”

兩人中間橫著桌，但都盯在賬本前，這麼一個俯一個仰頭，距離驀然被拉得很近。

的雙眸很亮，里頭倒映著搖曳的星火。

霍顯在頁角上的手指點了一下，并未刻意退開，繼續說：“也有可能是時間太急，來不及反應。而秦威只看最終數目，所以當賬本送到戶部時，并未發現問題——這麼看，確實是一點問題也挑不出。”

只是有人會往“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上想。

姬玉落的目從他高的鼻梁到他上，想了想，又道：“可是這些都只是猜測，想要佐證，需得找到當初管轄地方銀庫的司戶。”

姬玉落說得很對，可此話剛落，室里倏地響起一道咕嚕聲，僵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對上霍顯戲謔的眼神。

霍顯笑了聲，

今夜雖是筵席，但姬玉落一口沒吃上，連酒都沒嘗就干了番大事，直至眼下夜半，統共進到肚子里的，也就是方才那兩盞茶了。

他開門命人去備飯菜。

恰好朝就抱著一盤桂花糕在廊下啃，原閑散地倚著廊柱的子，在瞧見見霍顯走過來時防備地站直了，然而對方卻只是奪走了手里的糕點，氣定神閑地回屋了。

朝癟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姬玉落還伏在案上，手邊忽然多了盤糕點，就聽霍顯道：“當年的司戶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只要人沒死，應該能找到。”

聞言，姬玉落只點了頭，趁他背過時拿了糕點。

霍顯松了松領，去湢室換了輕松閑適的裳。

這其間后廚的丫頭送來了飯菜，姬玉落聞著香，只覺得胃里又是一陣蠕，得有些難，喝湯暖了胃后才好一些。

面前兩碗八寶湯，而手邊這碗是沒有紅棗的，姬玉落握著玉勺的手頓了頓，扭頭看了眼窸窸窣窣的湢室，遂低頭嘗了一口。

良久，霍顯還在湢室里。

洗漱更過后，他對著浴桶里那落的一小片布料看了會兒，最后用食指將其挑起。

淺藍布料，綢質地，上面繡著兩片藍荷葉，素凈淡雅，連朵花兒都沒有。

霍顯無聲“嘖”了下，子的小多半都是的，繡點錦繡花鳥，倒是極簡。

霍顯順手將其丟進簍里便出去，然沒幾步他又折了回來，把那簍里的小撿起來，重新丟回浴桶里，這才走了出去。

姬玉落已經睡著了。

手肘著賬本伏在桌案上，只出半邊側臉，那眉眼間映著燭火搖曳的影子，點落在翹的鼻尖上。

那雙盛著冰霜的眸子不睜開，這張臉就顯得分外和，看著都乖了不。

飯菜沒幾口，八寶湯倒是喝了大半，想來是真的又困又累。

霍顯站在旁，在由著這麼睡一夜和抱上榻二者里猶豫了片刻，腳步都已經離開了，偏又轉了回來，有些煩地盯一眼，俯把人抱了起來。

而就在腳尖懸空的剎那，姬玉落條件反地睜開眼，“啪”地一聲，掌正正拍在男人脖頸。

聲音清脆響亮，指甲在他下往下的上刮出一道痕。

霍顯頓步，目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垂下眼睫，看著道：“我就該讓你整夜睡在桌上。”

接著，姬玉落就被遠遠拋到了床上。

那一下簡直將砸暈了，正皺著眉頭翻時，被褥撲面而來罩住，有只手將的頭摁了下去，“睡，別吵。”

霍顯倦容滿面，說罷就閉眼不再了。

姬玉落被悶住臉，靜了會兒，終是也敵不過困意，但是在即將睡過去的那一剎那，仿佛靈乍現，忽然想到那個被忽略的關鍵點是什麼了。

那幅新婚夜里掛在壁上的“鐵馬冰河”，去哪了？

驀地從被褥里掙出來，正要說話，聽到霍顯勻長的呼吸，話在邊繞了繞，又咽了回去，的目落在男人下頷往下那一道傷痕上，傷痕充了，已經變得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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