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了捻指腹,轉頭掃了眼,果然瞧見回廊拐角,捧著新鮮菓子的朝,正要起,又被霍顯攔住:“算了吧,那幾口墊不飽。”
他說罷徑直往后廚的方向走去。
姬玉落猶豫一瞬,便也跟上。
竹林郁郁蔥蔥,半遮掩著黑瓦覆蓋的低矮房屋,推開門,灶臺整潔,廚應有盡有。
這便是后廚了,姬玉落平日鮮會到這里來,倒是朝和碧梧常常躲在里頭研究新食譜。
眼見霍顯手腳利落地燒了水,拿起砧板和刀,又從籃子里薅了把菜葉子,切碎,稔地從某地兒翻出面食,挑眉看:“來一碗?”
“不。”
姬玉落這會兒沒什麼食,只在旁看著,慢慢地松散下來,抱臂靠在灶臺邊上。
并不意外于霍顯會下廚,像他這種在錦衛爬滾打上來的,應當是什麼都會,何況他周遭險惡,口的食都要層層驗毒,必要時想必更愿意自己手。
多疑的人都有這個病,姬玉落也有,但廚藝甚為不,對灶房此地從來是敬而遠之。
不多久,霍顯便給自己擺好了碗筷。
他像是真的極了,在后廚站著就埋頭吃了。
狼吞虎咽,但他吃相實則很好,極觀賞。
吞咽聲和著面湯的香味兒,姬玉落甚至都產生了。
霍顯吃到一半,察覺到姬玉落的目,于是停下來,挑了一筷子給遞過去。
姬玉落稍頓,往前邁了半步,卻是真低頭張了,霍顯還有些意外地提了提眉梢。
見吞咽下去,眉頭是舒展的,便又給挑了一筷子。
姬玉落邊吃邊想起了什麼,說:“西院的那些妾室,有個葉琳瑯的,前幾日來找過我,提起盛蘭心的事,你府里是不是還有很多這樣的?”
霍顯“嗯”了聲,喝了口湯,道:“不用搭理,都是些無關要的人。”
他喝了口湯,又把碗遞給了姬玉落,姬玉落沒有猶豫地接過來,挑著里頭的菜吃,問:“那盛蘭心呢?”
霍顯道:“你不必戒備。”
頓了頓,他又道:“原不姓盛,聽過平伯府沈家麼?”
巳時,“退朝——”
太監尖銳的嗓音在太和殿回轉,朝臣躬退下,龍椅上的順安帝抹了抹腦門,累癱地毫無形象往后仰,可總算退朝了。
有大臣眼尖回頭一瞥,立即搖頭道:“皇上還是……”
爛泥扶不上墻。
宣平侯見怪不怪,笑笑道:“如今能聽完早朝就算很好了,一點點來吧。”
大臣又嘆氣。
霍顯徑直從階前走過,宣平侯府視線從他上瞟過,又移開,心驟然跌落,忍到宮門口,與同僚道別后,才上了自家馬車。
他腳落了病,從前還能打馬上下朝,如今不行了,走久了便疼。
馬車走了許久,途徑鬧事,喧囂逐漸遠去,宣平侯微一蹙眉,他掀開簾子,不對……
他拉開車廂門,“這是去哪兒?”
那趕路的小廝沒回頭,宣平侯府覺察出異狀,這并非他府上的人,于是喝道:“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瞞騙本侯?”
宣平侯到底是武將出,說著便拔了刀,小廝這才不慌不忙道:“侯爺莫怪,我家大人走要事相商,迫于無奈才出此下策。”
宣平侯府那句“你家大人是誰”卡在間,因為他瞧見了小廝腰間的牌子。
是,錦衛。
是霍顯。
可他方才還目不轉睛地打他眼前走過。
馬車七拐八拐,繞進了一偏僻簡陋的宅邸。
門外南月早早候著,他手要將宣平侯扶下來,卻被侯爺甩開了手,南月習以為常地懟著個恭敬的笑臉,道:“侯爺,我們大人在里頭等您。”
宣平侯拂袖冷哼:“你們究竟在折騰什麼!如今我的馬車也敢劫,怎麼,是奉了誰的令,要暗中取我的命?你們北鎮司做事不是一向坦坦?”
南月低頭推開門,連連說著不敢。
嘖,炮仗脾氣,要說主子從前不是得了他的真傳誰信?
行至正廳,南月忙加快兩步,往臺階上跑:“主子,侯爺來了!”
霍顯背著,聞言才轉過頭,正與宣平侯打了個照面。
兩人都是一朝服未退,在這個狹小的廳堂顯得有些怪異。
他很有主人家的自覺,請了宣平侯落座,又命人看了茶,“侯爺莫怪,聽我把話說完。”
宣平侯最不喜他明明使的是強手段,卻偏又要虛假意客套一番的模樣,好的沒學,這偽善的做派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他譏笑:“鎮召見豈敢不從,我人都在這兒了,霍大人不如有話直說。”
這幾年,他們兩個之間就沒有好生好氣說過話。
不,應當說從始至終,就沒有。
時因為他頑劣,宣平侯府對他頗為嚴苛,后來因為他投靠閹黨,干脆連那點脆弱的父子都割斷了。
他們在朝堂互相攻擊,都恨不能弄死對方的架勢讓眾朝臣從最初膽心驚到習以為常。
夾槍帶棒才是他們的方式,反正無論是什麼話題,最后都會不歡而散。
霍顯笑了一下,“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
他看著宣平侯,神微斂,說:“如今的戍京守備文麾有個弟弟,文彬,在你軍中,此人和文麾不是一路人,頗有幾分傲骨,我要他替代他兄長接管軍,還請侯爺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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