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只覺得周遭都清靜了,除了時常還能聽到方恪盡的囂。
宣平侯的兵馬到來之前,周白虎在山上打得很是費勁,他們寡不敵眾,只能組織數場奇襲,可這麼下去到底不是辦法,邊打邊往后退,每退一次陣地,方恪盡便會被嚇暈過去一次。
醒來后便要再問:“朝廷的援軍何時才到?”
直到數日后,宣平侯的兵馬終于越過太原府直往順德府奔來,方恪盡的吵嚷聲才停歇片刻。
然而,戰況始終沒有預想的好。
這是兩大兵權世家的對壘,蕭騁雖不似宣平侯那般悉戰場,但他邊卻有個十分擅兵的軍事穆勒,此人打法極猛,全然不顧后果,起初確實被周白虎那幾場突襲打得手足無措,可待調整過來后,就猶如猛虎發威,換了周白虎被著打,他的土匪戰被識破,只能配合朝廷援軍,往兩邊包抄叛軍。
誰料穆勒棄車保帥,竟以上萬兵馬做餌,吸引大量火力,領著余下數萬人從山嶺側面撕出一道口子,分幾小隊,不要臉地學周白虎的戰,反守為攻,甚至劫了朝廷幾車糧草和輜重。
歷時三天五夜,雙方堪堪打了個平手,各往后退百里,安營扎寨,爭先休整。
周白虎就是在這個檔口被抬回來的。
他上手上各中了幾刀,眼下被包了個粽子,聲音卻依舊嘹亮,“他的,學老子的打法,真不要臉!兵呢?兵呢?朝廷就帶這麼點人馬,我還以為南下的兵馬有個十萬八萬,能一氣滅了這孫子!怎麼只有三五萬?”
方恪盡被他吼得了耳朵,問他,他問誰?
他雖是,可眼下朝廷都沒有皇帝,他這個吃皇糧的又頂個什麼用?方恪盡只能去看姬玉落,是催雪樓的人,催雪樓又是長孫殿下的人,如今雖未行登基儀式,但各地都不約而同將長孫與皇帝劃上了等號。
然還不及姬玉落說話,旁的人就先開口:“朝廷哪有那麼多空閑兵力可以調,若非宣平侯自告勇,只怕連個領頭人都沒有。你回來前,侯爺如何了?”
周白虎這才將視線移到這個量高大、容貌昳麗的男子上,瞇了瞇眼說:“你又是誰?”
霍顯沒有得到答案,有些心煩,不朝他說話,反而搭著眼皮,懶懶地看向姬玉落,“他問我是誰。”
姬玉落道:“是我的人,有什麼你盡管同他說,朝廷的事,他比我清楚。”
周白虎狐疑地在他二人上瞟了兩圈,視線隨之定在霍顯上,道:“我離開時宣平侯還在帳子里,只了些皮傷,不礙事,但眼下問題是,這戰還要打多久?朝廷不再派兵支援了?”
霍顯只淡淡說:“再等幾日吧。”
姬玉落知道,他等的是樓盼春的援軍。
從一開始,霍顯就知道朝廷兵馬有限,催雪樓的雜兵在路上阻撓叛軍前行,是為了等宣平侯大軍到來,但宣平侯想要以一己之力退敵也實屬不易,這其間,恐怕也得費個十天半月。
雙方都耽擱在山里,就看誰耗得過誰了。
可霍顯在暗地里為宣平侯加了碼,他讓寧王將兵符給了樓盼春。
這也是謝宿白愿意與霍顯合謀的原因。
說到底,這場戰役在他們所有人的預料之,前路和退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霍顯這幾日明顯變得焦躁。
白日里沒了與人搭話的耐心,夜里在窗前一站就半宿,他的心系在城外的戰地上。
或者說,系在宣平侯上。
姬玉落起初并沒有想到這一茬,眾人皆知,霍家這對父子的關系可謂如履薄冰,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本沒有誰惦記誰這種說法,但直到他方才對周白虎這麼一問,才讓姬玉落豁然開朗。
霍顯這個人,明面上能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
以為他夜里朝城樓看,是在擔心前方戰事,原來另有緣故。
但這一刻,姬玉落看著霍顯平靜的側臉,心里沉甸甸的,無端生出些痛。
霍顯既然心里有宣平侯,在那些劍拔弩張的時刻,究竟是如何下得了狠手的?
他還把自己弄得被逐出家門、剔除家譜……
好生狼狽。
游神之際,姬玉落抬手在霍顯臉上了,只見霍顯輕輕一頓,挑眉看。
停了停,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見周白虎無礙,兩人才雙雙離開。霍顯停在楹柱后頭,猝不及防地把姬玉落拉過去,著的下吻住,吻得很短暫也很重,分開時“嘬”了聲響,他很小聲地說:“我不夠,親我才行。”
方恪盡還留在屋里問東問西。
周白虎卻渾無心思與他談論戰況,沉思片刻,才道:“那個男人,該不會是養的面首吧?”
方恪盡大驚,“哈?”
周白虎修養了幾日,便又氣勢洶洶重回戰營。
他這人好勝心很強,不愿讓人看輕,尤其不愿讓朝廷的兵馬看輕他們這些土匪出的雜兵,是以傷一好,便急匆匆投戰中。
雨接連下了兩日,宣平侯疾復發,只得鎮守后方,周白虎來時,他正盤坐著,擺弄著面前碩大的沙盤。
這是講究人使的玩意兒。
周白虎瞅了半響,宣平侯本料他不懂,正要給他解釋盤面上的局勢,誰想他竟說出了個門道來,最后拉著個棋子往一放,說:“原本我們想將他們趕進山谷,四面圍剿,可他們跑了,還跑到了易守難攻的高地,現在這些狗娘養的不肯下山,還學老子的土匪打法,組織小撥兵馬突襲我們,的……干脆點,趁著天晴,咱們放火燒山,把他們全引下來,正面痛痛快快打一場,反正后頭還有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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