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呀。”錢多多聽得津津有味,一雙清澈的杏眼睜得圓圓的,到有趣,“那,你那個喜歡吃甜食的東北壯漢舍友,還在以前的駐地單位待著嗎?”
陸齊銘聽完,線逐漸平直,搖頭:“沒在部隊干了。”
錢多多霎時微驚:“他是轉業了嗎?”
“兩年前參加維和的時候了傷。”陸齊銘說,“復健一年不見好轉,最后考慮再三,申請了病退。”
得知事始末,錢多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眉心也不自覺地輕皺起。
陸齊銘口中的“病退”,錢多多以前聽小姨父說過。
一個軍人因病退伍,大部分都是因戰或因公,致殘致傷致病,基本喪失工作能力。
“你舍友病退以后回了老家?”輕聲問。
“嗯。”
“真是太可惜了。”錢多多嘆,心深對那位素未謀面的舍友生出強烈的敬意,“不過辦了病退,他往后的生活也有一定的保障。從今以后也就能好好地養病、休息,把重心放回家庭生活……總得往前看的。”
陸齊銘沒吭聲。他眼簾垂得很低,安靜看著手里拆開的糖紙,不知在想什麼。
周圍陷一片沉寂。
又過片刻,陸齊銘從放空的思緒中離,目再次落回錢多多面上:“不好意思,今天話多了點。希沒有破壞你吃晚飯的心。”
“怎麼會。”錢多多連忙擺手。
看著他,瓣輕抿了下,有些遲疑。過了好幾秒才深吸一口氣,說:“我能覺得到你和你舍友關系很近。他出這樣的事,你心里肯定不好……只要,陸隊拿我當朋友,我很愿意當一個傾聽者,聽你說些心里話。”
“多謝。”
“你別謝我。”錢多多低聲嘀咕,“除了和你聊聊天,我也沒其它辦法幫你調節心了。”
陸齊銘注視著,眸沉郁不明,忽又開口,沒什麼語氣地道:“今年年初,我空去了一趟我舍友老家。”
錢多多眸微微一,沒出聲,只安靜去聽。
“我舍友其實是個有意思的人。看起來五大三一個老爺們兒,吃甜食,喜歡,因為他姓鄧,大家就都喜歡開玩笑喊他‘鄧’。”陸齊銘的語氣很平靜,輕描淡寫,像是對這些詞句并沒有過多緒注,“上次在北方見到老鄧,他坐在椅上。”
“那天下雪,他一個人待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不說話,也不做任何事,只是看著遠的山發呆。好像知不到外界的事。”
“我不知道老鄧在看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只是突然發現,老鄧比幾年前那會兒滄桑很多。三十來歲的年紀,眼角長了皺紋,兩鬢也白了。”
“我們已經幾年沒見過。那次見面,他只是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走到這里走不了,前面的路,老陸你得替我闖’。”
陸齊銘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像是細微苦中夾雜浸骨髓的痛心,“我只能回答一句‘好’。”
錢多多十指無意識收攏,只覺嚨里像是生吞進半顆苦檸檬,酸的味道直往鼻腔鉆,也往口鉆。
恰于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酒樓的服務生端著菜品走過來。
“你好,這是你們點的水晶蝦餃,爪,腸……”服務生依次將菜肴放上桌面,友好恭敬比出個“請”的手勢,“還有一個清蒸石斑魚是現殺活魚,可能還要再等幾分鐘。建議兩位邊吃邊等,請慢用。”
說完,笑容滿面的男孩孩轉離去。
服務生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桌上的凝重氣氛。
錢多多回過神,趕收拾心出個笑,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說:“冬天熱菜涼得快,我們先吃飯吧。”
事實證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味蕾也是直觀的。
這家四季酒樓的粵菜味道確實不錯,論口味,毫不夸張地說,它在錢多多吃過的廣東菜里能排進前三。
“這家餐廳味道真的還蠻好欸,清淡又不寡味。”夾起一塊魚放進里,品嘗一番,由衷贊許,“謝謝陸隊推薦。對了,我看這餐廳門面不大,在網上的熱度也不高,你是怎麼找到這種寶藏小店的?”
陸齊銘道:“剛來南城那年,同事帶我吃過一次。我覺得不錯。”
“原來如此。”錢多多明白過來,又忍不住嘆,“這年頭,開餐飲店都有一套固定流程,先開店,再隨便雇點群演來排隊,然后找幾個大博主探店推廣,打出名氣,就能搖一變為‘網紅店’。像這麼低調踏實、專心做食,全靠食客口口相傳招攬生意的餐廳,已經是麟角。”
陸齊銘莞爾:“錢老師對做餐飲的流程還悉。”
“對呀。那些排隊的群演工資還不低,兩百一天,我媽都去干過……”錢多多說著,頓了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副格外神的表,豎起一食指在間,“不過這都是行業幕,陸隊你知道就行了,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
“錢老師放心。”陸齊銘輕淡笑里平添一漫不經心,“我嚴。而且也沒有對象可說。”
“嗯!”錢多多眉眼彎起來,笑得很放心,“我也是信得過陸隊才告訴你這些,相信你不會出賣我。”
兩人默不作聲吃了會兒。
須臾,陸齊銘似想起什麼,淡淡地說:“這家店的菜品應該適合上了年紀的老人。下次,你可以帶錢爺爺和錢過來嘗嘗。”
“對哦。”經這一提醒,錢多多恍然,“我爺爺現在吃不了辣椒,天嚷著里沒味道。倒是能來這兒解個饞。”
之后用餐的過程里,陸齊銘沒再提起過老鄧。
他不主說,錢多多自然也不會追問,兩人之間流淌出一默契的和諧。
吃完飯,陸齊銘起去吧臺結賬。
錢多多剛從洗手間出來,撞見這一幕,當即小跑過去把人攔下:“說好今天晚上我請,你又想把單買了嗎?那怎麼行。”
說完,二話不說直接掏出手機,亮出收款碼:“掃我的。”
負責收錢的老板娘一時為難,手里舉著掃碼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拿求助的眼神向先來的高個青年。
陸齊銘側目看了眼旁。
姑娘臉嚴肅,那副不達目的就誓不罷休的眼神,堅定得像要宣讀黨誓詞。
有種喜的可。
陸齊銘眸鎖在錢多多臉上,角弧度是平的,眼底的卻不聲和許多。
兩秒后,他沒說話,手機收回去。
接收到這一作信號,中年老板娘也頓時松了口氣,滴一聲,掃描錢多多出示的付款碼。
*
回營區的路上照舊是陸齊銘開車。
暮垂落,華燈初上。
路上車燈匯集一條條河,高架橋的橋盤錯纏繞,霓虹流轉,像神話傳說里的巨龍。
“這麼多菜才不到三百塊?”錢多多坐在副駕駛席上看收銀條,眼珠子瞪得溜圓,“我們的菜里還有現殺石斑魚呀,那條魚的本都是多了。這麼便宜,老板不怕自己子都虧掉嗎?”
聽完的說辭,陸齊銘開著車,平靜回復:“做生意的人應該不會讓自己虧本,最多賺點。”
“那麼大個店,房租水電人工這些本都要算進去。”錢多多自言自語地嘀咕著,職業病發作,“不過我看那個酒樓的位置比較偏,可能鋪面的租金很便宜。比那些核心地段的至低兩倍吧?”
陸齊銘思考兩秒鐘,搖頭:“不太清楚。”
“……”不清楚也正常。
這位解放軍同志常年關在大院里,和外界的接得可憐,更沒閑心去關注這附近的門面租金。
還是不跟他討論這個了。
錢多多琢磨著,隨手把收銀小條仔細折好,塞進兜。
一路暢通無阻不堵車,晚上七點多,黑越野車駛回部隊營區的大門前。
值班的哨兵抬手,示意車輛停下。
看著哨兵戰士面無表地走過來,錢多多不明原因,心臟瞬間一。下意識往陸齊銘那邊湊近些,忐忑不安地小聲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發現我是來人員,要查驗我的份?糟糕,剛才在宿舍換了服,我份證放在桌上沒帶出來……”
“不是。”陸齊銘低聲安,“和你沒關系。你不用害怕。”
說完,哨兵剛好走到駕駛席的車窗前,站定。
陸齊銘顯然對這套流程很悉。在錢多多心驚膽戰的注視下,他落下車窗,從容低頭,薄靠近哨兵戰士便遞過來的某,然后……輕輕吹出了一口氣?
咦?
錢多多眼神里的逐漸從張轉變為茫茫然。
難怪覺得哨兵同志遞過來的東西這麼眼,這不是酒檢測儀嗎?
查酒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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