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我是不會為你守寡的
只是天不遂人願, 這一夜,沒有順利地挨過去。
後半夜裏,沉睡中的燕渠開始發熱,換了多回帕子也不管用。
才出營帳沒多久的瞿醫士又被找了回來, 把過脈後也是冷汗漣漣。
趙明臻自回來起便水米未進, 這會兒見他表如此, 腳下幾乎都有些搖搖墜了。
扶著屏風的圍欄,勉強站定, 問道:“到底有多嚴重,你直說吧。”
瞿姓軍醫苦著個臉, 眉心像是打了個死結:“長公主,外傷這種東西, 當時只要止住了,大都不會致命。壞都是壞在皮破損,邪氣趁虛而……一旦發起熱,就不好辦了。”
趙明臻不聽這些,追問道:“你只說,能不能治, 該怎麽治。”
瞿醫士遲疑了一會兒,答道:“如今是有疾, 該下猛藥,只是現在大將軍他昏迷不醒, 猛藥下下去……”
高熱一直不退同樣危險。趙明臻閉了閉眼,立時便下了決斷:“去準備你說的藥。”
見這姓瞿的老頭愣住了,不容分說地又道:“要本宮三跪九叩請你去嗎?他若是扛不過來,命算我的。”
此話一出,瞿醫士也不敢再說什麽, 趕忙敲定了藥方,就要出去抓藥煎藥。
趙明臻叮囑他:“前線還在作戰,消息不能走,辛苦瞿大人親力親為。若有人問起,你只說是本宮昨晚了傷。”
頓了頓,又道:“順便再用這個理由,把我兩個丫鬟過來。”
瞿醫士拱手,亦是正道:“是,我不是第一回為大將軍醫治了,知道輕重。”
趙明臻勉強笑笑,也沒送他出去,轉就又擰了帕子開始給燕渠、換傷藥。
整晚過後,本不會侍候人的,作越發嫻。而他上未愈合的傷口,看著卻愈加斑駁,像是泥濘的沼澤地,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垂著眼簾,了一下燕渠的虎口。
他的眼睫閉,沒有一點反應。
趙明臻的心裏堵得發慌,明知他聽不見,還是忍不住道:“要我好好的,那你自己呢?”
“我是不會為你守寡的,你最好是快一點醒過來,否則……我就再找十個八個駙馬,氣都要把你氣活,聽見沒有?”
可等的話音落下,偌大的軍帳頓時安靜了下來,無人回應。
——
軍中最常見的,就是各類刀槍劍戟造的傷,瞿醫士在治療這些上面也算是個中好手。
只不過沒治好、和吃了他的藥變得更壞,是兩碼事,他實在沒那個膽子做這樣的主。
不過得了長公主的話後,他不再猶豫,很快去抓了藥,又讓小藥把趙明臻的兩個丫鬟了過去。
昨晚趙明臻沒回來,碧瑛碧桐只從旁人的言語中聽得了一點事的經過,本就心懷惴惴,這會兒看到是軍營裏的郎中來找們,更是嚇得不行。
去了中軍帳後,兩人更是被腥氣給驚住了。
好在趙明臻全須全尾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只是裏說的話,卻也好聽不到哪去。
現在沒有安侍的心,只一字一頓地道:“你倆留下,給本宮搭把手,沒有本宮的命令,不得擅,更不能走消息,否則……”
烏爾霄的大軍還在城外,雖說他們引起營嘯、兵不刃的目的并沒有達到,可帶著這麽多人翻山越嶺地來了,會這麽輕巧地離開嗎?
這種時候,燕渠傷昏迷的消息,絕不能流傳出去。
昨晚,他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看到了躺在一旁面蒼白的燕渠,瞬間了然,立馬跪下表忠:“奴婢明白,請長公主放心。”
趙明臻轉又去瞿醫士端進來的藥碗——碗壁上散發著灼燙的熱意,還要涼一會兒。
見狀,碧瑛立馬去找扇子了,而碧桐見趙明臻臉不對,扶在杌子上坐下。
昨夜,趙明臻來回顛簸了上百裏,後又守著燕渠一直沒睡,這會兒終于坐下、合目休息,腦子裏的念頭卻沒有止息。
烏爾霄人高鼻深目,面容與大梁人并不相同,想要趁夜鼓營嘯,需要應配合。
現在這樣的關頭,不宜在軍中大肆搜查,否則反倒會搖軍心。
而對軍中況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誰值得信任、誰不值得信任,能做到的,就是先把這個消息,全然地瞞下來。
所以,才了自己的婢來,至們,絕不可能是異族的細。
趙明臻略定了定神,隨即端來藥碗,以試了試藥的溫度,確定可以口之後,便讓婢把燕渠的腦袋扶起來些,要給他喂藥。
只可惜,人在昏迷時,齒關太。眼見他吃不進去,趙明臻急了,低下頭去咬他的,生生撬開一點之後,才又著他的臉,把藥往他裏灌。
的作沒有一點旖旎的意思,兩個婢卻不敢看,慌忙別開了頭。
碗裏終于只剩下一個淺淺的底,趙明臻稍松口氣,放下碗,又扯來帕子給他拭。
碧瑛見這樣,心生慨,卻也不敢說什麽,只與一旁的碧桐,換了一個眼神——
若不是親眼所見,們是真的不敢相信,從來十指不沾春水的長公主,會為駙馬做這些事。
——
頃,趙明臻將殷清泰也請了過來。
主帥沒有面,他這個參謀自然得在前方主持局面,特別烏爾霄人現在還沒有退兵。
他腦子轉得快,一踏進帳中,到這會兒凝重的氣氛,就知道燕渠出事了。
趙明臻已經冷靜了許多,說:“燕將軍一時醒不過來,但局勢仍要維持。殷參謀,本宮需要你配合我。”
殷清泰朝深深一揖,鄭重道:“是,屬下明白。”
軍令如山,昨晚燕渠的態度很明顯了,他雖是說笑般說“報與長公主做主”,可這又何嘗不是在婉轉地做了安排?
行軍打仗這麽多年,燕渠過的傷不,這一次傷重幾分,他自己心裏是有數的。
趙明臻複又深吸一口氣,努力鎮靜地道:“本宮不通軍務,大事小還要仰賴參謀,拜托了——”
說罷,竟也起一揖。
殷清泰不敢消,又不敢扶,只好避讓著道:“長公主言重了,這本就是臣的分之職。今日的軍報,我這邊馬上呈給殿下過目,只是……”
他想了想,還是直白地道:“打不打、退不退,到時候總有需要大將軍發令的時候。”
很多事,他這個參謀是做不了主的,即使他能做主,也不下其他的聲音。
趙明臻明白他的意思。
回頭看了一眼燕渠,忽覺肩上沉得發。
“先不說這些。”的目漸漸沉靜了下來:“也許這兩日,他就能醒過來。我相信他。”
——
只是陷昏迷的燕渠,很顯然“辜負”了的這份信任。
一連幾日,他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雖服了藥,他上的熱意卻依舊反反複複,意識也不見清醒。
瞿醫士一個頭兩個大,開始嘗試別的辦法,譬如針灸。
見這鬢邊蒼蒼的小老頭也跟著熬,趙明臻心急如焚,卻也無法苛責,只能暫時下心裏所有的緒,轉頭去看殷清泰那邊呈上來的軍報。
在京城時便讀過兵書,但那時只是當睡前消遣的讀,翻不了兩頁就要睡著,正正經經讀起,還是在來到北境以後。
燕渠剛知道看這些玩意兒時,只當是覺得有趣,後來見真的用了功,便也開始認真,時常在沙盤上與一起推演。
但趙明臻很清楚,這些都是紙上談兵的功夫。好在,殷清泰和其他幾個燕渠的心腹手下都是頂用的,并不需要做什麽生死存亡的選擇。
只需要穩住局面,在燕渠醒來之後,再把這一切回給他。
話雖如此,落下他的將軍印時,心底卻還是會到忐忑。
每一道軍令背後,都是沉甸甸的人命,沒有辦法把這一切當是玩笑。
……
天漸沉,又到了這天夜裏,見趙明臻眼下泛青,碧瑛試探般問道:“殿下,今晚……要不就換我們來給駙馬守夜吧?”
這麽沒日沒夜地熬,碧瑛瞧了都害怕。
趙明臻輕輕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我不累。”
碧瑛也就不敢再勸,服侍梳洗後便退下了。
帳中的床榻換了一張大的,足夠兩個人一起躺上去。
趙明臻合臥下,輕輕枕在燕渠的邊。
并不是逞強,也并不是不惜自己的。只是晚上守著他,與他臥在一起,反倒能安心。
擡起手,輕輕上他的眉心。
已經十天了,他還是沒醒,但是眉眼間已經舒展許多;
兩傷口,今日換藥時也都看過,瘡瘍沒有繼續蔓延,開始有收攏的意思。
趙明臻握住他微涼的手,用氣音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他總是可靠的,可靠到已經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失去他,又會怎樣。
他才舍不得,趙明臻想,他會回來的。
該掉的眼淚早掉過了,安靜地閉上眼,正要睡去,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腳步聲。
趙明臻立時便清醒了。
為免走風聲,這座中軍帳附近,只留了幾個親兵遠遠地把守。殷清泰每日來稟,也都很謹慎,不會帶什麽人來。
不應該有這樣的靜的。
趙明臻翻起來,還未來得及下床,就聽見了外面在嚷什麽。
“起開!我們已經多日未見大將軍了!你們既是將軍的親衛,為什麽又要幫著別人來攔我們?”
“等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都是自己弟兄,但事確實是要來問清楚的。”
“還有什麽好問的!那長公主想削北境軍的兵權不是一日兩日了,大家最後一次見到大將軍,就是與同騎歸來,然後就再不見人影。”
“別啰裏啰嗦了,讓我們進去!今日,我們一定要親眼見到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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