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死人這樣的事,隨都在發生。
賀宴舟此時已經騎著馬跑出了很遠,進了山路。
墨云蔽月,夜濃稠墨,沉甸甸地在荒野之上,蓋在他的心頭。
那些人說的話,他不敢相信。
所有信息都能對得上,是他承不住的結果。
馬蹄聲疾,如驟雨狂敲大地,在他高高甩起的馬尾后一路濺起煙塵。
他的面容實在疲憊,一襲黑袍在疾風中獵獵作響,他的眼眸被沙子迷了眼,磨得刺痛,但他一刻也不敢停。
雙眸盯著黑暗,仿佛再快一點,跑得再快一點,就能將這夜看穿,尋出一條明來。
早知道,早知道自己就學著朱遇清那樣做個紈绔了,他只要一直守在邊,管那些百姓和江山做什麼呢。
他心中的信仰,從小就被樹立起來的信仰,逐漸崩塌,他再也不信那些“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他只要他的姑姑……
韁繩在他手中繃得筆直,磨破了他的掌心,裂開了他的虎口。
馬兒的每一聲嘶鳴,四蹄騰空,每一次落地,都將他高高地拋起,再重重地踏在土地上。
在這十二月的嚴寒中,汗水了馬背,也浸了他的衫,二者已融為一,不分彼此。
他不知道用盡全力,這匹馬兒最終能到達什麼地方,可他一刻也不敢停。
無論如何,他要親眼見到。
值此小年良辰,賀府上下張燈結彩,上下一片歡騰,一早就熱熱鬧鬧忙活起來。
朱門銅環,皆系紅籌,隨風輕擺,秦相宜一早晨起來心大好,由千松穿戴著來了賀府。
這幾日每天清晨早早地就到賀夫人面前陪著,賀夫人要教管家,更要帶著見客。
今天一早坐到梳妝臺前,千松打開的梳妝匣子,里頭多了許多各式各樣小姑娘戴的釵環首飾。
又拿出一條桃紅的子給穿,秦相宜盯著子擰眉:“千松啊,這子你又是從哪兒給我翻出來的。”
正是當初千松和賀宴舟都要穿上去宮宴,卻沒穿的那一條。
后來好像被宴舟帶走了,秦相宜也記不太清了。
千松笑呵呵把子往上套:“姑娘之前說,這子是小姑娘穿的,如今再穿已經不符合年齡了,可是,姑娘現在就是十多歲的小姑娘啊。”
秦相宜有些無奈,卻也笑著任由千松給自己把裳穿上了。
這條子實在艷麗至極,小姑娘穿穿倒沒什麼,若是婦人穿了,定要人說是妖人。
一襲桃紅齊襦,恰似灼灼夭桃綻于春日枝頭,明艷而。
以細膩錦緞織就,繡滿繁復花紋,金銀線勾勒出的牡丹綻蕊吐芳,蝶舞翩躚其間,栩栩如生,隨著的蓮步輕移。
腰間束一條鵝黃帶,盈盈一握,帶末端垂著叮當作響的銀鈴,伴隨步伐輕輕晃,發出清脆聲響,如環佩叮當,與頭上簪著的步搖相輝映。
一頭烏發如墨云,高挽兩團垂在耳側的髻,分別別上一支鏤空雕花的金蝴蝶步搖,隨著的一舉一,搖曳生姿,芒閃爍在發間,宛如星辰點點。
鬢邊配著幾朵桃花狀的花鈿,盈盈墜,與面上的淡淡紅暈相映趣。
千松對自己的這一套果滿意極了。
來了賀府,今日賀夫人在前廳正忙著。
府庭前,高掛著的紅燈籠散發著暖煦的,在白日里并不明顯。
飛檐拱斗上日照金,丫鬟小廝們穿梭其間,面上含笑。
園天,闔家圍坐。
太傅端坐主位,滿頭銀發梳得一不茍,目慈地看著滿堂兒孫。
秦相宜一來,賀家眾姐妹就將拉到一桌坐著,這段時日,們的關系已經得很好了。
如今圓桌上擺著花籃,欣榮拉坐下。
“表姐,來跟我們一起花。”
眷們一片歡聲笑語,幾位夫人圍坐在一旁,籌備著一會兒祭灶神。
“今冬的瑞雪還未降臨下來,真是愁人啊。”
“小年了,就別說這些喪氣話了。”
正說著,忽有人抬起頭抹了抹臉,剛剛臉頰上閃過一冰涼。
有些難以置信。
又抬頭接了接,這次卻是看見了真正的六角雪花。
雪花極小一片,六角的紋路十分好看。
一點,又一點,直到終于確定地大喊出來:“下雪了!下雪了!”
眾人便紛紛從手中的事中離出來,抬頭天。
雪花來得漸次徐徐,一片、兩片……無數片。
直到一片白茫茫的如柳絮飛舞的景象映眼簾。
這才敢真的確定:“瑞雪降臨了!”
闔家老正言笑晏晏之時,只見庭前蒼穹之中,雪花紛揚而下。
庭前高掛著的紅燈籠,在那暖煦的暈映照下,多了點點碎瓊玉,為這朱紅翠綠的庭院添了一抹素雅純凈之。
秦相宜微微仰頭,任由雪花輕臉龐,偶有雪花落于睫羽之上,恰似凝霜。
太傅亦起,踱步至門口,著這漫天飛雪,捋須笑道:“此乃瑞雪兆年之象,看來新歲必是祥和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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