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顯然也深諳此道，微微抬頭，皇帝看的更清楚些，方才面帶慚的開口：“只恨奴婢眼皮子淺，看不出王氏私底下的險惡用心，竟被蒙蔽至此，委實是該死。皇后仁善，此前還挽留奴婢，可事到如今，奴婢斷然沒有臉面繼續留于宮中，今日自請去職，出宮謝罪。”

短短數語，便勾勒出一位大公無私，因為屬下不力而不得不引咎去職的可憐人形象，也是本事。

只是，現下倒是想起出宮了，早做什麼去了。

青漓角慵懶的勾起一抹笑，目卻是寒風的涼。

——你撈夠本兒了，想著離去，可那些因你排除異己，而被投掖庭獄中的人，又該怎麼算

——你中飽私囊，貪墨的那些東西，又該怎麼算

“本宮也不想為難人，更不是什麼好用酷刑的惡人，即使是帶了王尚宮過去，即使是始終不肯說什麼，也不曾過刑。

可也不知道是怎麼，中午的時候，看守的人照例去給送了飯，隨即便要自殺了，本宮心里頭想著，可是奇怪的。”

“大抵是知道罪過泄，”秦氏一顆心七上八下，沉一會兒，終于戰戰兢兢道：“所以才想著畏罪自殺”

“本宮覺得不是，”青漓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手指，卻險些秦氏一顆心碎掉：“若是真有心自殺，早早便會手，何必等這麼久若是怕事敗，那本宮差人問，一概不答之后，便該自殺了，可既是沒有，便知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實證，不肯認罪的。”

“可是這一回，”目輕飄飄的在秦氏上轉了幾圈兒，青漓才疑的問道：“本宮還沒有將證據擺到面前去呢，怎麼就要自殺了”

這一回，秦氏額上的冷汗便如何都不住了。

借著寬大的袖，遮掩住自己的抖的手指，面上勉強的掛了笑，搖頭道：“奴婢愚鈍，看不出究竟為何，只是王氏素來詐，心中打著什麼別的主意，也未可知。”

“咚”的一聲悶響，正正的落到秦氏面前去，本就心中有鬼，忽的聞聽此聲，不住被嚇得一抖，定睛去看，才認出是自己領張尚宮與王氏看的那枚玉玨，霎時間瞠目結舌，幾乎魂飛天外。

青漓角牽出一個微冷的笑意，目落到秦氏面上，輕聲細語道：“秦尚宮看看，認不認識呀”

秦氏心中還想著出宮過瀟灑日子，哪里能真的認下來，即使是見了那枚玉玨，也是打定主意，咬死不肯認的。

勉力自己鎮定下來，白著臉，道：“娘娘這是什麼意思，覺得奴婢與此事有關嗎”

秦氏還想要辯解，青漓卻不肯同說這一茬兒了，只另開話頭道：“秦尚宮有個兒子，還在金陵當著個七品兒，是嗎”

皇后這話題起的突兀，秦氏也被問的心驚，腦海中思緒幾轉，終于應道：“是，他不，虧得陛下賞臉，才得以授……”

“陛下今年三十有二，自登基起，共計十三年整，秦尚宮便是那時候跟隨陛下自西北來到金陵的，對嗎

你是正五品尚宮，年俸八十兩，令公子是從九品升上去的，本宮也不去計較那些細碎東西，便算他一直七品，年俸也不過四十五兩，你們母子二人，便是十三年來不吃不喝，也不過可以攢上一千六百二十五兩銀子……”

“秦、尚、宮，”驟然一拍桌案，青漓語調輕緩，寒聲道：“你說，若是本宮人抄了你兒子的家，能得到多銀錢”

既是來將自己摘出去的，秦氏來前自是做了萬全準備，對于皇后有可能說出的詰責也早早有所預料，卻唯獨不曾想過，會從自己兒子上下手。

一下子聽皇后說起這個，登時方寸大。

人上了年紀，所想的無非是兒前程，秦尚宮也不例外。

皇帝雖給幾分臉面，為兒子授了，可架不住兒子扶不起來，止步于正七品，便再也上不了了。

金陵這樣的地方，上了四品，人家才肯正眼看呢，區區一個七品，算得了什麼

眼下還在宮里頭，自然有人肯給幾分臉面，若是出了宮呢還不是人走茶涼。

礙著這一層關系，秦尚宮自然要為兒子攢錢，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年搜刮來的銀錢，除去自己用的，便都是接濟了兒子，皇后若當真差人去查，只怕一下子就能將老底抖個。

直到這下子，秦尚宮才生出幾分無力來，一張老臉上所掛著的笑，也不是那麼自然了，面慘白，頗為無力的辯解道：“除去年俸，陛下多有恩賞，也不奇怪……”

“本宮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自然不會在這上頭下功夫，”青漓并不同糾纏這一星半點兒，只笑道：“你們母子二人多年的年俸加起來，也不過一千六百二十五兩銀子，本宮給你們翻一番，加上自己家私下開的門面與陛下賞賜，湊個三千兩，如何

三千兩出來不算了，若是抄家之后，數目遠勝于此，秦尚宮——又如何說呢”

秦氏心中所想皆被一一駁回，僵著子，終于不知所措了。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