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的像皇帝, 年歲越大, 便愈發的明顯, 從那雙銳利的眼睛, 到高的鼻梁, 再到習慣抿著的, 委實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臉上帶著笑的時候倒是還好, 板起臉時的那種威儀，活兒是父子倆。

元景是嫡長子，肩上的擔子也最重, 四歲的時候，邊就有了教導的師傅，先是從最基礎的儀禮開始教，然后才是課業。

皇帝是偏向軍武的，魏國公府也是武家傳世。

因此，夫妻倆都有意元景多接些文臣，隨著年歲的變化，皇帝也會給他再添幾個文臣師傅。

元景很聰明，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極為出的天賦，青漓閑暇時，也教著他念書習字，底子打的不錯，到了先生們面前，也是一致的稱贊。

皇帝雖也會教他，可畢竟事繁，總不像青漓那樣，空閑的時間大把，可以隨意揮霍。

青漓有心教他，卻也不會填鴨一般，不停地往他頭腦中塞，經歷過現代的瘋狂補習，深知每日埋在課業里，究竟有多痛苦。

今日是初七，單日，照舊念書給他聽，隨意取了史記中的一段，細細講與他聽。

剛剛說到“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時，卻被元景打斷了。

“母后，”他看著，很認真的說：“我想學劍。”

“怎麼忽然就想學了”青漓搖搖手里的史記，輕聲問他：“聽這里的話，心來”

“是，”他眼睛清亮，回答道：“也不是。”

青漓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笑了笑，問他：“為什麼呢”

元景注視著母親，聲音同目一樣堅定：“因為，我想變強!”

“元景，”青漓靠近他，輕聲道：“盡管你還很小，但實際上，你已經是這個國家最強的人之一了。”

帝后的嫡長子，這個浩瀚國度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在政治層面上，也只有皇帝要比他高，除此再無其他。

“那不一樣，”元景明白母親的意思，所以，也希母親能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屬于嫡長子這個份的，而不是屬于我的。”

青漓微微一怔，隨即笑了。

“不管怎麼樣，先聽母后將這一篇講完，”他的頭發，輕聲問他的意見：“好嗎”

元景像兒時那樣乖巧的看著母親，點頭稱是。

許是像了皇帝，他越是長大，也愈發強，唯獨在母親面前，會難得的下來，像兒時一樣的順從。

青漓表面上不說什麼，暗地里卻覺得有些擔心，私底下同皇帝提了，他也不怎麼在意，反倒還勸看開些，兒子能這樣是好事。

今年年初的時候，一家四口一道用膳的時候，元景指著自己后的母，淡淡的對皇帝道：“父皇，我想把換掉。”

他這句話一說，跟說“父皇，我想把理掉”簡直是一個意思，后的母一聽就變了臉，哆嗦著子，驚惶不已的跪了下去。

青漓被兒子忽然出口的話惹得有些疑慮，細看那母神，只有驚懼與不解，卻無心虛之，想來應該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元景。

可不管怎麼說，都不會為了母去斥責自己的兒子，畢竟，連皇帝都沒開口呢。

元景神淡淡，皇帝面也很平靜，他們的小兒子元朗虎頭虎腦的看了看父兄，沒發現有什麼不一樣的，就端著小碗，淡定的繼續吃飯了。

他們爺仨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青漓反倒覺得自己像個智障，拿湯匙喝了口湯，也沒出聲。

皇帝只問了一句：“確定了”

元景頭也沒抬，道：“嗯。”

“既然這樣，”皇帝下了定論：“那就送去掖庭獄吧。”

“……殿下!”那母想要求，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滿腹的冤枉疑，從一雙眼睛中展現的淋漓盡致，就這樣被侍帶下去了。

皇帝沒有再問，元景也沒有再說，青漓雖然有些不解，也不好意思當著一家子的面問出來，只在自己心里細細想。

元朗笑嘻嘻的夾了一只蝦給，說：“這個好吃!母后嘗嘗!”

他能夾給吃，這是有孝心，青漓自然高興，吃下去之后，看元朗上都沾著油，又拿帕子給他，娘倆親親熱熱的說著話，倒是也暫時忘了母那一茬兒。

等到下午，元景跟著青漓練字的時候，才屏退宮人，輕聲問他：“李氏怎麼惹著你了還是說，有什麼壞心思”

“都沒有，”元景低著頭，握筆的手穩穩當當：“只是，犯了我的忌諱。”

青漓疑的看著他，問了一句：“什麼”

“不該試圖左右我的想法，”元景停下筆，對著面前的字看了一會兒，才繼續淡淡的道：“這是取死之道。”

青漓約明白了幾分。

“能夠左右我的人確實有，但顯然并不在其中，”他輕輕的皺起眉，撕掉了剛剛寫的字：“人可以蠢，但是，一定要找準自己的位置。”

他主意已定，青漓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看著那張被他撕掉的紙，輕聲問了一句：“寫的很好呀，怎麼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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