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
呼蘭在宮的帶領下走過來,遠遠便見牡丹亭中窈窕的影。
貴妃一襲月白宮裝,發間只簪一支點翠步搖,清冷如天上月,卻又國天香。
正俯修剪著一枝新折的魏紫,玉指拂過花瓣時,連都溫了幾分。
“民參見貴妃娘娘。”
慕灼華連眼皮都未抬:“起來吧。”
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待呼蘭落座,石桌上的茶盞升起裊裊熱氣。
慕灼華終于放下金剪,卻仍著那朵巍巍的牡丹:“要離京了?”
“是...”
“陛下倒是心。”
“你做了那麼多傷害本宮的事,他竟這般輕易放過了你。”
“今日來,是向本宮炫耀的?”
“不!不是的!”
呼蘭倉皇起,“我是來...向娘娘道歉的。”
慕灼華角卻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道歉?如今我已如你和太后所愿,與位無緣,你這一聲‘對不起’,是想讓我大度原諒,好讓你走得心安理得?”
指尖一用力,花枝“咔嚓”斷裂,跌落在地。
“不必了。”
冷冷睨著呼蘭。
“既然選了做惡人,就別再假惺惺地裝什麼良心未泯。一邊害人,一邊又想當好人——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娘娘,我知道……我對你的傷害無法挽回,可我……想告訴你我的故事。”
慕灼華垂眸,繼續修剪花枝,神淡漠,卻未阻止。
一刻鐘后,呼蘭話音漸止。
“娘娘……”
“太后所求,不過是皇后之位,而你若只求陛下的心,你們本可共存。何必與太后,最終……傷了自己?”
頓了頓,似下定決心般抬眸:“我不求你的原諒,可這世上,誰不是不由己?即便是陛下,亦有他的無可奈何。你明明可以與他……過得很好,只要你愿意。”
慕灼華指尖一滯。
“呼蘭……” 輕聲喚道,嗓音得近乎危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呼蘭下意識抿了抿。
“是不是以為,你對我造的傷害,僅僅只是‘沒能當上皇后’這麼簡單?”
“是不是想著,即便你做了那麼多,陛下仍舊我,所以你的所作所為……本無足輕重?”
呼蘭臉煞白,瓣微,卻發不出聲音。
“不是所有事……只要沒釀最壞的后果,就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
慕灼華停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更何況……你不是我,憑什麼用你眼中的‘結果’,來衡量我的傷?”
呼蘭長睫低垂,“對不起……”
“罷了。”
“既然陛下都原諒你了……那我也原諒你吧。”
微微側首,余掃過呼蘭怔然的臉,“總得讓你……余生過得好點兒,不是嗎?”
呼蘭猛地抬頭,眼底碎芒:“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
慕灼華俯,左手捧起呼蘭的臉。
指尖的溫度比微風還要溫。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著呼蘭的耳畔呢喃,“不過是了個虛名...該有的,我一樣都沒呢。”
呼蘭怔怔著近在咫尺的笑靨,那雙眼眸盛著糖般的溫。
角不自覺地上揚,卻在下一秒——
“嗤”的一聲輕響。
鎏金剪刀穿錦緞的聲音,竟像撕開一幅絹畫般優雅。
呼蘭的瞳孔驟然收,映著慕灼華始終未變的溫笑。
緩緩低頭,看見剪刀致的纏枝紋柄正抵在自己心口,鋒刃已盡數沒。
“唔...”
大朵大朵的在襟上暈開。
呼蘭想要抓住什麼,想要說什麼,但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慕灼華依舊捧著的臉,甚至地拭去角溢出的珠。
“噓...”
貴妃的指尖按在呼蘭上,“這樣...才算扯平呢。”
呼蘭的緩緩倒下。
慕灼華臉上的笑意驟然褪去。
——因為兒子,所以就能和太后結盟?
——因為苦衷,所以傷害就有可原?
可笑。
刀不扎在自己上,誰會疼?
既然赫連梟舍不得殺,那就自己來。
慕灼華從來不是任人的柿子。
呼蘭臨行前惺惺作態地來見,明知道痛失后位,卻還要故作憐憫地說什麼“不由己”“兩全其”——
真當是泥塑的菩薩,沒有半分脾氣?
慕灼華冷眼看著呼蘭倒在地上,口洇開的像一朵盛放的曼珠沙華。
緩緩俯,右手攥住剪刀,猛地一拔——
“嗤!”
鮮飛濺,幾點猩紅濺上的臉頰,襯得眉眼如畫,卻冷得駭人。
——現在,該到呼蘭自己嘗嘗,刀子扎進心口的滋味了。
巧菱快步上前,素白的手帕裹住慕灼華染的指尖。
作嫻,仿佛只是在為主子拭去晨。
赫連梟踏牡丹亭時,映眼簾的便是一副詭異的畫面——
慕灼華端坐石凳,正閑適地修剪著一枝新折的牡丹,而地上,呼蘭倒在泊中,面慘白如紙,唯有微弱起伏的口證明還活著。
“你......”
帝王的聲音卡在間。
隨其后的王裕倒吸一口涼氣,手中拂塵險些落地:“陛、陛下,可要傳太醫......”
剪刀“錚”的一聲擱在石桌上。
慕灼華眼波未,只淡淡道:“王公公要替誰傳太醫?”
這輕飄飄的一句,驚得王裕撲通跪地。
青石磚上的跡沾了他的膝頭:“娘娘恕罪!奴才該死!奴才多!”
清脆的掌聲在亭中回。
“陛下坐吧。”
“從前聽呼蘭說,您戰時營帳總要擺著鮮花。那時日日為您采擷,倒是個心人。今日...不如讓我也為陛下整理一束?”
赫連梟眉心微蹙:“朕不知那些花是所獻。”
“哦?那現在...陛下知道了。”
兩人的目同時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呼蘭上。
赫連梟:“還活著。”
“陛下...要救麼?”
玄龍紋靴踏過滿地殘紅,赫連梟單膝跪在面前,雙手將人轉向自己:“,朕知你心中郁結...但后位之事,確實與無關。”
“那與太后有關?”
玉簪上的珍珠隨著偏頭的作輕輕搖晃。
帝王沉默著默認。
慕灼華忽然俯,染著丹蔻的指尖上他的龍紋領:“那陛下可知...阿茹罕與太后暗中勾結?”
又是一陣沉默。
“所以...陛下早就知道了。”
“那我殺不得麼?的兒子又與我何干呢?傷我,我殺...這道理很難懂麼?”
赫連梟進盛滿星火的眼眸,結滾間說不出任何話。
慕灼華時間卡得很好,赫連梟若是一來就救治呼蘭,興許呼蘭還能活下來,但是在慕灼華不同尋常的態度下,冷酷的帝王不敢有毫作。
而呼蘭的氣息也漸漸消失了。
赫連梟向來懂得如何將利益最大化。
人已經死了,他也給過活路,是自己讓自己喪了命。
沉聲問道:“那現在...可消氣了?”
慕灼華忽然綻開明笑,纖腰一折便環住他的脖頸:“消了呀。”
著帝王耳畔輕笑,“我好開心。”
一旁跪著的王裕只覺得貴妃娘娘越來越可怕,但陛下又縱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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