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過后，整個皇城被皚皚白雪覆蓋，朱墻金瓦在素裹中若若現。

宮人們正忙著清掃宮道上的積雪。

慕灼華倚在雕花窗欞前，著窗外禿的枝椏出神。

初到北方時，每逢寒冬都格外難熬。

那時不得寵，子又弱，稍不留神就活不過冬天了。

更不習慣的是北地冬景——

南方的冬天雖冷，至草木猶存；而這里，一場大雪就能讓萬褪盡繁華，只剩嶙峋的枝干刺向蒼穹。

昭華宮前的幾株流蘇樹已進休眠，褪去滿樹繁花綠葉，此刻正以最原始的姿態展著枝丫。

張牙舞爪的黑線條映在雪地上，倒也別有一番蒼勁之。

“娘娘，今日是萬壽節，奴婢為您梳妝？”

慕灼華收回目，將手搭在巧菱腕上。

“嗯。”

借著巧菱的力道起。

宴會上燈火煌煌，九龍座上，帝王執盞與貴妃同席。

太后端坐一端，賢淑二妃分列左右，滿殿朱紫公卿、皇親貴胄依次而坐，珠玉滿堂，觥籌錯。

秦芷蘭一襲水袖驚鴻，獻上心編排的霓裳羽舞。

奈何帝王只顧與重臣宗親把酒言歡，連個眼風都未施舍。

水袖翻飛間，只覺每一道目都似在嘲笑的不自量力。

“秦人舞姿翩躚，賞金煙羅一匹，南海明珠十斛。”

慕灼華清越的嗓音適時響起，既全了場面，又不失威儀。

秦芷蘭退回席間，坐在賢妃下首，賢妃卻只吐出兩個字：“廢。”

秦芷蘭死死絞著繡帕，指節發白。

如今在賢妃這兒討不到好，每日還要氣，還不如......

抬眸向座之側的明艷影——

貴妃雖手段凌厲，至恩怨分明，不似賢妃這麼險......

此時的安定侯突然笑道：“陛下，臣今日的壽禮有些特別，需得移步殿外觀賞。”

赫連梟挑眉，執起貴妃的荑：“卿如此用心，朕倒要開開眼界。”

帝妃二人并肩而出，太后與安定侯隨侍左右，王公大臣們簇擁在后。

殿前廣場上，一方巨大的黑布籠罩著神賀禮，竟足有兩層樓高。

慕灼華指尖輕過帝王掌心的薄繭，低聲道：“這般陣仗，倒人好奇了。”

隨著安定侯擊掌，兩名侍從猛地扯落黑布——

剎那間，一株晶瑩剔的流蘇樹冰雕映眼簾。

月下，千萬條冰棱凝的花枝熠熠生輝，恍若銀河傾瀉。

原來安定侯早就聽聞陛下在宮中移植流蘇，誤以為帝王鐘此樹，特意命能工巧匠雕琢而。

冰雕的樹干紋理栩栩如生，每一道壑都折出晶瑩的暈。

最妙的是，為模擬流蘇花開如雪的盛景，工匠們特地在枝椏間綴滿素絹制的花朵。

細看之下，冰雕里還暗藏玄機——

無數巧的小孔中，燭火過冰層出朦朧暈，整株“流蘇樹”仿佛籠罩在一層夢幻的霧中，得令人屏息。

慕灼華眸中映著點點燭，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半步。

赫連梟余瞥見喜歡的樣子，朗聲笑道：“安定侯不愧是朕的肱之臣！這冰雕，正是朕心尖最，重重有賞！”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往年萬壽節，眾人只求賀禮不出差錯便罷，何曾見過陛下對哪件壽禮青睞有加？

誰曾想，安定侯這一座冰雕，竟真討了圣心歡悅。

“臣，謝主隆恩。”

安定侯躬行禮，眉宇間的得意之掩都掩不住。

是夜宴散，這座巧奪天工的冰雕便被移送至昭華宮。

皎潔月下，晶瑩的冰樹與宮檐下的紅燈籠相映趣，平添幾分繾綣暖意。

昭華宮。

晶瑩的冰雕樹下，慕灼華裹著狐裘大氅，冰晶折的微在瓷白的上流轉，恍若月宮仙子臨凡。

特地在樹下擺了張紫檀小圓桌，兩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正氤氳著香氣。

赫連梟踏雪而來時，提著擺迎上前：“宴上盡飲酒了，我特意做了長壽面......”

話音未落，便被帝王握住雙手。

“手這麼涼，怎麼偏要在外頭用膳？”

“這冰樹多好看呀。”

眼波流轉，執拗地牽他座，自己卻坐在了對首。

“坐這麼遠作甚？”

赫連梟挑眉，見耳尖微紅，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瑩瑩冰里，慕灼華指尖繞著面線，眸卻悄悄落在赫連梟上。

見他低頭嘗第一口面，也跟著垂首。

卻細若蚊吶地輕喃：“一拜天地...”

“嗯？”赫連梟筷尖微頓。

“沒什麼，”羽睫輕，攪著碗中面線，“天寒，面要涼了，陛下快吃。”

待他再次垂首，第二口面口時，慕灼華憋不住角的甜意。

“二拜高堂...”

這回聲音清亮了幾分。

赫連梟倏然抬眸，眼底也泛起粼粼笑意。

他第三次垂首吃吃面，還未口時，就見也垂首咬著櫻，眼波流轉。

“夫...夫妻對拜...”

“娘子，”赫連梟忽然執起酒杯，嗓音浸著醇厚的酒意，“那是不是該飲合巹酒了。”

琉璃盞相的脆響中，兩人傾相就。

酒的剎那，他帶著龍涎香的氣息拂過染霞的耳垂：“朕...可以親吻新娘子了麼？”

慕灼華微微點頭，后頸就被溫熱掌心扣住。

赫連梟玄龍袍掠過冰雕樹影，將籠在懷中。

狐裘領間出淡藍宮裝的襟，宛如冰天雪地里綻放的藍雪花。

晶瑩剔的流蘇冰樹下，帝王俯吻住他的貴妃。

萬千冰棱折的碎落在纏的影上，恍若為這對璧人披上了星河織就的喜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