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芷見到廖明珠的新丈夫，是個寡言的高個子男人，既不過分熱也不算冷淡，讓秦芷多吃點，安心在家里玩幾天。

“你別煙，小然還在這。”廖明珠看他銜著煙，皺眉提醒。

宋然一看出手臂要去拿，宋叔叔將煙別到而后，直接抱起他：“爸爸帶你玩去。”

廖明珠看著他們背影，邊帶著笑，回過頭，讓秦芷吃。

秦芷是局外人，他們是一家人，而只是空有緣關系的外人。

握著筷子，用力地抵在虎口的骨頭，覺不到疼，只有麻木。

“媽。”

秦芷放下筷子，咬了又咬，終于開口，說談了，對方是個特別好的人，他們計劃去國留學，會拿到全額獎學金，費用這一塊可以自己負擔，只是前期需要一點錢，拿不出來。

廖明珠低頭，沉默中筷子夾過花生米問：“你爸呢？”

“……他欠很多錢。”秦芷補充道：“這錢是我向您借的，您放心，等我工作后就還您。”

廖明珠抬頭，臉上有著嘲諷的笑意說：“你爸賣房才幾年，那些錢全都揮霍完了？學人做生意，他是那塊料嗎？”

秦芷聽著數落秦振的不是，從他們結婚開始到離婚，從來沒過一天好日子。

“你也看到，我沒什麼錢，錢都是你宋叔叔在管，你比媽媽命好，你對象不是家庭不錯嗎？他想跟你一起出國留學，總要承擔點什麼吧。”

秦芷像是沒聽見，繼續說：“五萬可以嗎？我給您打借條，寫清楚還款時間，我會付利息的。”

“按照最高的利息。”

“不是利息的事，是我拿不出這錢，你本不知道我的難。”

秦芷說：“我向宋叔叔借可以嗎？媽，我真的特別喜歡他，我沒那麼喜歡過一個人，他那麼好，我想要跟他一起。”

聲音哀切：“我也想要努力配得上他。”

“出國留學你就能配上了？就你說的，他們家庭條件那麼好，就一點不在意我們家這況？”

廖明珠著繼續道：“其實你要來，我跟你宋叔叔就猜到可能是因為錢，但你也看到了，便利店剛翻修，手上實在沒錢，這兩年我也沒給你什麼錢，這兩千塊你拿好。”

從包里取出一沓現金。

秦芷看著刺目的紅，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是干涸的，眼淚從心臟涌出，漫過整個腔。

“媽。”一聲。

“您是不是特別后悔生下我？”

廖明珠將錢塞進懷里沒回答：“把錢收好，你弟現在還那麼小，你我肯定顧不上。”

在第二天離開，眼淚好像都在高三那年流盡，仰頭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覺。

秦芷回到通州過寒假，陳爺爺不好，寒冷的天氣不利于養病，他去南方溫暖的城市療養，南瓜也一塊過去，陳硯南沒能回來，工作室里不開手，一個人待在家里，書店上班之余，跟葉奕然在一起。

葉奕然跟宋淮準備考研，但心里沒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秦芷給加油打氣。

葉奕然問：“你呢，宋淮說準備出國啦？”

秦芷只是笑笑，沒否認也沒承認。

“還是你們好啊，大學霸，做什麼都容易，我國考個研都費勁。”拖著腮唉聲嘆氣。

假期結束，秦芷踏上回校的路上。

陳硯南來車站接，出站遠遠地看見他，他個子高，黑的大穿得筆有型，推著行李快步走過去，任由自己投進他懷里。

仰頭，到久違的溫暖。

“回家了。”陳硯南抱著的腰，扯下針織帽檐，一直到眉骨下。

秦芷重重點頭，說好。

他們一起吃了頓飯，回到公寓，洗過澡，如連一般黏在床上，像是要做個夠，做到盡興。

大四基本沒什麼課，秦芷開始做簡歷，準備參加春招。

不想瞞他，但不知道怎麼開口，直到陳硯南遞來一張銀行卡，這里面是他大學三年工作室賺的，全在里面。

他靠坐著沙發扶手，雙手撐著書桌。

書桌前的秦芷怔愣一下，目落在那張卡上，拿起來，那麼薄的卡片，分量卻猶如千斤。

“里面的錢，足以負擔你出國留學所有費用。”陳硯南輕聲道。

秦芷眼眶溫熱，緒快滿溢出來，問：“你早就計劃好了嗎？”

陳硯南嗯一聲：“從一開始這筆錢就打算給你的。”

秦芷心臟猶遭重擊，張張，嚨里盡是酸的苦意，說：“你知道嗎？我寒假去找我媽要錢了，真的很難開口。我在心里想過一遍又一遍該怎麼說，好不容易張，慶幸的是拒絕了我。”

嘗試過，真的。

舐下干枯的，著他的眼睛：“我連找父母要錢都會有恥，何況是你的。”

秦芷合上筆記本，索什麼都說出來，說秦振生意失敗欠很多錢，他只能四跑路躲債，有時候連吃飯都問題，也沒辦法不管他。

之前沒想清楚，現在有了決定，沒辦法跟他一起留學，會留下來參加學校的春招。

秦芷嘗試著開心一點，輕聲地問：“就這樣好不好？”

沒辦法跟上他的腳步。

很抱歉，但也是現實，他們之間實在天差地別。

陳硯南不理解，他單手摁過眉心，聲音也隨之拔高：“秦芷，你是拿自己是救世主嗎？”

“不是。”秦芷本能反駁。

“你爸他真的在意過你嗎？他想過你，就不會把未年的你，丟到陌生人家里，甚至他家里還有個同齡男，但凡起點歹心，你這輩子都毀了，他記得你生日嗎？你多歲他大概都不知道，他生下你，有好好養過你嗎？”

“你替他還錢，覺得值得嗎？”

“……”

秦芷咬，過去父母爭吵過太多次，本能地想回避沖突，放下卡起，去拿包，說彼此都冷靜一點，這件事下次再談。

陳硯南看著慌張無措的影，他站起說：“你舍棄不掉可以，他欠多我來還，你沒必要把你自己賠進去。”

他沒明白，這并不是關鍵問題。

秦芷低著頭，在換鞋，覺到臉上的涼意，迫切地想離開。

陳硯南往前邁幾步，在開門的那刻，抓握住的手臂，他腔里充斥著躁意，他想說清楚，而不是中途逃開。

秦芷被迫轉過，眼里噙滿眼淚，看起來那樣單薄無助。

陳硯南像是被瞬間擊中一樣，的目像刀，輕易刺穿他的心臟。

秦芷臉蒼白，輕聲說：“陳硯南，你能不能別我？”

“你說得對。”

“真的，都特別的對。”

“我一直覺得我爸媽離婚的原因多跟我有點關系，如果我是男孩，如果我績再好一點，如果我再懂事一點，如果我沒生那場病，是

不是結果會有那麼點不一樣。”

陳硯南疲倦地下眉心。

秦芷看著他看著自己無可救藥的目，心也沉到底，難得要命，繼續道：“我知道不會，我沒那麼重要，他們不我，跟我是誰怎麼樣都沒關系。”

“我沒有想過值不值得，我什麼都沒有，就算我跟你出國，你給我一切，但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只是在追逐你，而你始終離我太遙遠。”

就像是兩條相線，意外有過點，但結局之后，是越來越遙遠。

陳硯南握住的手，卻覺像是握住將斷未斷一線，一句話一個眼神，都可能會聽到脆弱的斷裂聲。

他說：“我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在他解決所有問題后，仍然選擇留下來，不理解口中的追逐，在追逐什麼？

秦芷過眼淚，笑著說：“你看，其實我們一直在兩個世界。”

不管怎麼努力，也無法掉他們之間的界限。

父母的例子就擺在眼前。

談時自然濃意，但現實只會是水下的尖銳石頭，水退去，所有問題都會顯現。

他們不可能永遠活在真空里。

秦芷推開他的手，淚眼猩紅：“陳硯南，我們到此為止吧。”

始終缺乏一點勇氣。

陳硯南抵住門，高大的形幾乎將圈在懷里：“你不想去沒關系，我也可以留下來，就算是異國，也不是再也見不到，你想做什麼都隨你，我不會再提一個字。”

他們只是在留學的問題上有分歧罷，不想，他也不會干預的決定。

他低下，替眼淚，他說抱歉。

可是為什麼要抱歉呢，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秦芷看著他著，眼淚反而愈加洶涌，就像是回通州，他會遷就退掉機票陪坐高鐵，未來，他會一次又一次遷就，只會拖住他往前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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