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抬手虛按,示意眾人安靜。
待下方再次恢復平靜后,他繼續侃侃而談:
“所謂工廠管理學,其目的,無非是優化生產流程、提升效率和產品質量。”
“諸位雖然是商賈,并非是做學問的讀書人,然而要想學好這門學問并不難。”
“本國師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認真學習,用心領會,就能讓你們的作坊,徹底胎換骨,日進斗金絕不是夢。”
云逍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眾多商賈、工廠主,被功勾起了興趣。
“這門學問,將教會你們如何合理安排人手,如何優化生產流程,如何提升質量、計算本利潤,如何激勵工人。”
“甚至如何讓你們的工廠,變得更像一個運轉的機,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團麻!”
這番話,句句都說到了商人們的心頭上。
“敢問國師大人,這‘工廠管理學’,如何學起?”
一個膽子稍大的商人,滿懷期待地問道。
云逍微微一笑,看向方以智。
方以智立刻心領神會,從后捧出了一疊厚厚的的文稿。
“今天本國師在此授課,從最基礎的工廠規劃,到機維護,再到人員調配,乃至賬目核算,每一個環節,都會掰開了、碎了,詳細講解。”
“本國師更會要求你們,將所學運用到實際作坊中,屆時我會派人考察。效果優異者,不僅會有重賞,還將被朝廷立為天下商賈之典范!”
商人們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呼吸都重了三分。
國師大人親自授課,搞好了還能名揚天下。
這簡直是祖墳上長了擎天柱,要冒沖天的青煙啊!
貨倉,瞬時一掃剛才的抑與沉悶,氣氛變得火熱。
所有商賈都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
方以智看著心中暗自好笑。
這幫唯利是圖的商人,此時就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等著師尊投喂。
云逍將眾人的神盡收眼底,角微微上揚。
他清了清嗓子,待沸騰的氣氛稍稍平息后,才緩緩拋出了“工廠管理學”的第一塊基石。
“諸位,想學會這套屠龍,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腦子里那些祖傳的、師徒相授的老規矩,全都給我扔進茅廁里去!”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這話……也太糙了點吧?
“從今天起,別再覺得你的工人,需要十年苦功才能出師!”
“我要你們把工人,看流水線上的一個‘零件’!”
“一個只需要學會擰螺,就天天給我擰螺的零件!”
零件、螺,這是什麼鬼?
臺下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完全無法理解。
“你們現在的作坊,是一個人包辦從頭到尾的所有活計,對不對?”
“比如紡紗,一個練工,從彈棉花到紡出紗線,樣樣都得會。可他樣樣都會,就代表他樣樣都不!”
工廠主們聽得連連點頭。
這話簡直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
“而我要教你們的第一招,就‘流水線分工’!”
云逍出一手指,在空中用力一劃。
“意思很簡單,就是把紡紗這件事,拆分十個、甚至二十個步驟。”
“一個人,就只做其中一步。”
“工人甲就只管把棉花塞進機,工人乙就只管接住紡出來的紗線,工人丙就只管把紗線打包封裝,每個人都重復最簡單的作!”
“如此一來,工人本不需要懂什麼手藝,是個四肢健全的人,教他一刻鐘就能上工。”
“如此一來,何愁招不到練工,工廠的效率何愁不能翻倍?”
這番理論太過顛覆,太過“離經叛道”。
臺下頓時像炸開的油鍋,嗡嗡的議論聲四起。
就在這時,一個穿暗紫錦緞,頭戴方巾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站了起來。
他先是朝著云逍拱了拱手,隨即直了腰板。
“國師大人,恕老朽直言!此法,乃是舍本逐末,殺取卵之法!”
眾人循聲去,不人都認出了他。
“是松江府孫氏綢莊的孫繼祖!”
“聽說他家的一匹云錦,能賣到上千兩銀子,是專供宮里的貢品啊!”
“他雖然是江南綢緞行當的泰山北斗,卻敢公然質疑國師,這下有好戲看了!”
孫繼祖痛心疾首地說道:“我等手藝人,畢生追求的,是‘匠心’二字!”
“一件繡品,從養蠶繅到織造刺繡,都傾注了匠人全部的心與靈氣。”
“若按國師所說,以后紡織行全部以機替代人工,而工人只負責打理機,并且只負責其中一道工序。”
“也就是會所,讓一個繡娘一輩子只會穿一針,那與提線傀儡有何分別?”
孫繼祖越說越激,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許多靠著獨家手藝吃飯的作坊主的共鳴。
他們紛紛點頭,覺得孫繼祖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是啊,國師大人,手藝活,可不興這麼干!”
“沒了匠心,咱們祖傳下來的老手藝豈不是全都廢了?”
……
面對眾人的質疑,云逍臉上反而出了一笑容。
那笑容里,帶著一無奈。
工業化的出現,對傳統手工業的沖擊,完全是顛覆的。
很多古老的技藝會因此失傳,的確是讓人痛心,可這就是流。
“你說的‘匠心’,我頗為贊同。”
云逍嘆了一聲,悠悠開口。
“然而你引以為傲的‘匠心’,同時也意味著低效率,無法給國家更大的財富,讓百姓足食。”
云逍頓了頓,接著又道:“在絕對的效率面前,一文不值!”
“國師,你,你……”
孫繼祖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名數十年,何曾過此等辱。
云逍卻懶得再跟他多費舌,直接轉頭對方以智揮揮手:“別讓大家干等著了。把準備的‘玩’拿上來,讓他們親眼瞧瞧,什麼流水線作業,什麼降維打擊。”
“是,師尊!”
方以智領命,立刻指揮著幾個侍衛,搬上來兩張大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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