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要沉溺 等他過上一年半載回來，還記……

姜側妃。

最近的一段時間——或者說是近兩年裏, 這三個字反複地出現在青雀邊，大多數況下，是原本的“姜側妃”三個字, 偶爾會是“姜氏”“那個民”, 開始的兩個月是“姜孺人”。

而宋妃的母親仇夫人，若氣上來，不論面前是誰，都會毫不避諱地當著人罵，“那個賤人”。

青雀也曾對姜側妃有過不好的覺。

那時, 還是霍玥最忠心的奴婢。宋妃是宋家出的王妃, 的榮辱興衰自然與霍玥切相關。能覺到，霍玥是羨慕宋妃的，應還有些嫉妒，但當楚王府裏出現了這樣一位特殊的寵妾, 霍玥當然會為宋家擔憂, 提起姜側妃時的語氣, 自然也不甚客氣。

作為忠仆, 青雀當然會和“主人”同。

但這一切的微妙惡，止于姜側妃被害。

霍玥半是激、半是驚恐地和宋檀說著仇夫人與宋妃的手段, 生怕楚王一怒，牽連到整個康國公府。宋檀也似不敢信，母親和妹妹會用這樣酷烈狠毒的招數，用産婆把姜側妃和孩子一起折磨而死。

他袖子裏的手在抖，卻對霍玥篤定地說：“想來看在太後娘娘面上……陛下會攔住他的。一個民而已……”

而在旁邊聽著的, 才終于有些恍然。原來姜側妃只是一個普通的子，甚至能說，只是一個孩兒, 才十六歲。從千萬個子裏得到楚王的青眼，被帶回王府寵尊榮，似乎是幸運的。可是，被楚王上，是的錯嗎？就算不願意見王妃的母親，不願被當面辱，或許是有些“不敬”，難道就該在這麽小的年紀裏，被暗算、折磨至死嗎？

那，被楚王上，又到底是的幸運，還是的不幸？

原來，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就算得封五品親王側妃，在“真正的”夫人小姐公子們眼中，也只是看不遂心就能殺了的“賤人”。

小姐不會這樣待的。發著抖想。

和姜側妃不一樣。是小姐的人，不是公子的人，一向躲著公子，小姐都是知道的。公子也并不對格外關注，更不願意做公子的妾……當然不會和姜側妃是一個結果。

上一世的，這些想法，還真是讓人發笑。

為免柳孺人誤會，青雀沒有外對自己的嘲笑。

“我……大約知道姜側妃的出。”也輕聲，“父母在西涼行醫，後被召軍中作軍醫，不幸死在戰場上，是獨生兒，是不是？”

“正是。”柳瑩一嘆。

上次，為勸江娘子盡早把妹妹送出去，已含糊說過好幾句關于姜側妃的話，此次再提起，便比上次順暢許多：“爹娘只一個，祖父、祖母，也只父親一個。父母不幸去後，便是祖父祖母養的。殿下去西陲巡邊，亦要恤軍中，因生得國，祖父祖母又年邁，生怕護不住孫，便輾轉求到了殿下面前。殿下果然對一見鐘，帶回了京裏。”

“原來，是這樣。”青雀低聲，“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怪不得離京在即，殿下近日卻越發憔悴。”青雀把線索串了起來，“我從前只知道是西涼出，父母雙亡，卻不知還有祖父、祖母托孤一事。或許殿下是……怕見兩位老人家？”

“這我就不清楚了。”

看著的眼睛，柳瑩只看到了專注的思索和些許恍然。

“我沒在宋家聽過這些。”青雀還在思考，“是殿下有意不讓外人知道嗎？”

“大約是吧。”柳瑩便說，“其實，這些話，咱們府裏，大約也只有我知道。”

這話裏的緒竟是低落。

青雀眨了眨眼睛：“這是——”

“是告訴我的。”柳瑩垂首，“才進府的時候。後來……”深吸氣，“後來沒多久——也就幾日，我就不敢親近了。也不再來找我。”

後悔嗎？

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的後悔，再說給誰聽也是無用。

青雀反握住：“這不是你的錯。”認真說：“你總要先保全自己。”

搖了搖頭，柳瑩側，靠在了青雀肩頭。

提起姜側妃的出，其實只想說……只想告訴江娘子，不要沉溺。

但，或許江娘子，不需的提醒。

這一日，們沒再提楚王。

往日柳瑩來雲起堂，都要顧著楚王或許會來，不敢留到太晚。青雀去瑤堂，也要在晚飯前趕回。今日既楚王派人明確說了不來，青雀當然要留用晚飯。

晚飯後，一消食，時辰晚了，青雀又索留在雲起堂歇息。

“我可有日子沒同旁人一起睡了。”沐浴出來，柳瑩笑對青雀說，“若我睡夢裏，打著了你，踢著了你，你只管推醒我，可別客氣。”

青雀也笑：“我上次還同阿娘和逾白一起睡呢。西廂的床比這的小，都睡得開我們三個，這裏還睡不開咱們兩個？”

柳瑩便道：“我上次和三娘一起睡，都是五年前了。”

“做殿下的孺人，其他倒沒什麽，”說，“吃穿用度從無缺，府裏也算清淨自在。只有一件：不能像尋常子一樣歸寧小住，便是家裏人來，也是當日就要回去。”

說完，自己又笑：“可世上哪裏有萬全的事。這也是我貪心不足，‘得隴蜀’了。”

說笑一回，躺在枕上，猶豫過後，青雀對說：“其實，殿下說過，等他走了，讓我把母親妹妹接進來。”

不想瞞著柳孺人。

“還有這事！”柳瑩轉，“那你想接嗎？——左右……殿下又不在。”

“還沒想好。”青雀實話說。

“倒也不急。”柳瑩便道，“日子長著呢。永寧坊離王府又不算遠，你想了，隨時都能接來。”

“是啊。”青雀一笑。

雙手疊，護在自己小腹上。

若無今日的談話，等楚王走後，大概是會把阿娘逾白接進來的。

對們來說，只是幾個月未見，可對來說，是十幾年的生離死別。

想多看看們。

可就在方才，改了主意。

從楚王府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但楚王即將遠行，要去往姜側妃的家鄉，去見祖父、祖母，在那裏睹思人，景傷，則數月，多則逾年。

能讓楚王心，答應“是兒就留下”，靠的是這張臉。

可通過的臉，楚王看到的不是，是姜側妃。

這麽長時間不會見面，變數太大了。

不能讓阿娘和逾白一起，陪冒這個險。

-

楚王的離開轟又無聲。

說轟，自然是因為殺妻複仇、頹喪了一年之久的大周的戰神終于又還朝赴邊，京中誰不關注。

他離京的前幾日，太子、齊王、魏王，及大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等諸位皇子皇，都流請他或到府上來看，每一日，門上都會收到無數拜帖。

說無聲，是因他在京中的最後一夜宿在雲起堂，青雀本想送一送他，睡前告訴自己早起，第二天也的確早早睜了眼。可即便已經早到在醜時醒來，邊卻依然不見楚王。

“殿下才走。”碧蕊笑道，“是在東廂梳洗的，所以娘子不知道。”

說完，背過，悄悄打了個哈欠。

“這麽早。”抱著被子，青雀發懵。

他難道不睡覺嗎？還是今日他確實要起這麽早？

四更還沒過呢。

“那咱們，接著睡吧。”青雀躺了回去，“殿下在前殿定還有正事，我只怕，不便去打擾？”

“娘子睡吧。”碧蕊合攏床帳，“殿下吩咐過，不娘子去送的。”

閉上眼睛，青雀還算輕松地沉安眠。

-

楚王走後，青雀的生活沒有發生太多改變。

他本也不是每天都來。最初的那十幾天過去後，尤其是疑似有孕之後，他常是五六日才來一次，倒是臨走前的那些天，又改為了兩三日來一次，最後兩日，不來還會提前說明。

但到楚王府的時間，總共也只有四十日而已。

短短一個多月，楚王給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又很快暫時地、安靜地離去。不用再每天等著他來或不來，偶爾去永寧坊，可以隨心拖延到用過晚飯後、宵前再回府。和柳瑩說得高興，留到太晚，也可以毫無避諱留宿在對方院子裏。

柳瑩還把家的三娘子接來過兩次。那果然是一個比逾白還活潑話多的小姑娘，來的那兩天，瑤堂裏一整日都沒斷了說話的聲音。

日子就這麽靜好平和地了夏，又過了端午，了盛夏。

快到楚王離京的第三個月，霍玥終于覺得，有關青雀和楚王的一切事都過去了。

二郎因青雀和青雀的母親妹妹和大吵那日，氣得暈了過去。醒來後，二郎一臉憔悴地守在床邊，眼睛熬得發紅，顯然是擔心的。

太醫說，這是早年兩次小産後落下的虧虛一直不曾全補回來，又在近日連續心緒起伏過大，以後，要切忌怒氣大喜大悲。

二郎都聽著、應下，送走太醫，回來無言地著。

忍不住又掉了一回淚。

二郎替淚，哄吃藥，看睡下了。

著實病了幾日。

能起之後，二郎也沒再提那日的爭吵，還和以前一樣待。

伯父伯母那裏……去哭了一場，真心認了錯。

伯母說：“那楚王又去了西陲，或許再帶回來一個人，誰說得準。齊大非偶，阿珊只怕把握不住，嫁了去也是氣，罷了。以後，你也別再提了。”

是啊，霍玥想，或許楚王又在邊關上了哪個人，再回來的時候，青雀就失了寵呢。

如今不必理會青雀，還是盡早調養好，早日給二郎懷個孩子要。

楚王臨走前還沒給青雀請封，等他過上一年半載回來，還記得青雀是誰嗎。

一個沒有名位的“娘子”而已。

苦得能讓人嘔出來的湯藥，霍玥面不改灌了下去。

藥碗遞在淩霄手上，玉鶯已忙捧上餞。

霍玥張，吃了一口糖桔餅，還沒把那險些讓吐出來的苦下去，衛嬤嬤急急地走了進來，先定神看一眼屋裏景象，把餞罐子接了，便揮手讓丫鬟們都趕出去。

“出什麽事了？”霍玥忙問。

“是楚王府——”衛嬤嬤附耳道，“好像楚王府裏前幾日發了喜錢，不知是哪個娘子夫人有了孕，只是楚王府裏管得嚴，這消息也不大定準。娘子看，是不是再詳細打聽一回，看到底是——”

這話還差幾個字，沒能說完。

那惡心的苦意終究蓋過了餞帶來的一點甜，在霍玥口翻滾，滾上了嚨，讓一張，還沒說出一個字，便先把湯藥和餞一起，全數吐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