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無福之人 還是不信殿下心裏沒有！……

青雀很快合上了信。

楚王的回信當然不止那一句話。他還說, 對袁氏已有置，也回應了寫的那幾頁日常瑣事，但現在沒心細看。

也不去思考, 楚王所說, “一定會在生産之前趕回京裏”，究竟有什麽深意。

現在，是和阿娘逾白在一起的時。

和楚王的這些事，就等回到雲起堂後，再慢慢去想吧。

“李嬤嬤沒說, 要我盡快回去？”問芳蕊。

“這倒沒有。”芳蕊忙說。

看一眼天, 笑道：“已經這個時辰了，左右也不晚這幾刻，娘子還是吃了晚飯再走？”

“嗯。”青雀笑，“逾白親手蒸了點心呢, 一會你也嘗嘗。”

把信放回信封, 沒再放回匣子裏, 而是放在口。

芳蕊便把木匣收著, 一起放在娘子要帶回去的包袱旁邊。

青雀抱著肚子去廚房。

廚房裏，華芳年也在。江逾白圍著青布圍, 一臉嚴肅，兩名廚娘在旁指點開蒸鍋，華芳年怕燙著，手幫忙。

青雀知道自己進去是添，就只在門外看著。

堆了幾層的蒸屜先被拿下來一半。蓋子一打開, 棗泥、紅豆、桂花、蜂……種種清香甜一瞬間充盈在空氣裏，聞味道便知，這一鍋點心錯不了。

青雀發出小小一聲贊嘆。

“姐姐？”江逾白回頭, 便笑，“你等等！”

廚娘遞給盤子筷子，快速把每樣點心撿出一兩個，又直接挾著一塊馬蹄糕走過來，喂到青雀邊：“快嘗嘗。”

青雀張吃下一口，滿香甜清爽。

咽下去，忙說：“真不錯！比外面的手藝也不差了。”

華芳年又同廚娘多拿了幾雙筷子、幾個碗出來。江逾白端著盤子轉一圈，把點心分給碧蕊、芳蕊和春消。

自己也咬了一口，滿意道：“蒸的幾樣算是學會了，下次做炸的，做好了給你送去。”

“我本來還怕你和阿娘在這沒事做，日子沒趣。”青雀笑，“你既願意學，就慢慢學吧。文冬的字是看得過去，但讀書也不算很多。我再找個先生來，專教你讀書，怎麽樣？”

江逾白有些意，但沒應：“現在這些就學不完了。讀書不急，我再讀十年，也不能去考狀元呀。等楚王殿下回來的時候，看他高興，你再提。他不在京裏，你也給自己省些事吧。”

“你倒會教訓我了！”青雀點的腦袋。

吃過，笑過，日逐漸從清轉為溫的微黃，又轉為淺淡的、昏暗的紅。

坐上馬車，青雀揮別母親妹妹，從車窗裏著們，一直到看不見。

華芳年和江逾白的手，也一直擡到車的影子消失。

“回去吧。”江逾白扶住母親，“才兩個月沒見，又弄的像兩年不見。”

“是比以前撒了。”華芳年笑一笑，又嘆，“也不知……”

也不知，在們不知道的時候……阿雀，到底了多大的苦。

-

青雀回到雲起堂時，李嬤嬤也已從靜雅堂回來。

互相問過好，李嬤嬤便直接說了對袁孺人的置。

除去足府、不許任何人來見、請貴妃娘娘派人教導規矩外，所知的，還有一樣：

“殿下還著人去查袁家的生意。若有犯法違例之，便府秉公置。”

“如此，就算袁家還有什麽袁孺人不知道的心思，只怕也沒神再鬧了。”青雀低聲說。

讓提防了這麽久的事，或許還有袁家經營了幾十年的生意，都只需楚王的一封信、幾句話，便可化為烏有。

“正是。”李嬤嬤笑道，“袁家和袁孺人都被住了，只要宋家沒有後手，娘子便能安心養胎了。”

青雀便也一笑。

安心嗎。

楚王沒給兒起名，甚至在信裏一句話都不曾提，是怕先取了名字，孩子生出來卻不是兒，他白費心思嗎。

——一定是兒。

“其實，還有一句話，本不當對娘子說。”

同回臥房，李嬤嬤稍有遲疑，又開了口：“但我知道娘子的子，不是那等經不住事的，索一并告訴娘子吧：我問袁孺人，母親這三次來，都和說了什麽話，好像有瞞。只是殿下不在京裏，我也不能真個去‘審’，只好先把這些回稟殿下，再等殿下的吩咐。府裏雖出不了什麽差錯了，但對靜雅堂，娘子還是謹慎些為好。”

“多謝嬤嬤告訴我，我知道了，才更安心。”青雀忙說，“我也知道，嬤嬤已經盡力了。”

“和娘子說話，就是痛快。”李嬤嬤便笑道，“天晚了，娘子快歇著吧。有事，明日再商議。”

青雀目送出去。

侍來說，沐浴的水備好了。

青雀坐下。

放在口的信先被出來。信封上帶了些不明顯的褶皺，將它放在枕邊。

現在，是獨一人的時刻。可以用一整個晚上，甚至幾個晚上睡前的時間去想，該怎麽回楚王這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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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玉宮燈下，雲貴妃將兒子的信遞給皇帝。

寢殿，燈火半明。

有些人以為，這樣盛寵二十餘年不衰、還有執掌中宮之權的寵妃，所居的昭宮，必如帝寵妃趙合德的昭殿一般奢靡華麗，宮中鋪滿人間天上奇珍，輝煌燦爛浮華無比。昭宮裏，也的確不珍寶。但縱然是一國貴妃、皇帝，夜間安眠之，也只需三尺之地。

相比于主殿的綺麗，昭宮的寢殿溫又沉靜，一如這宮殿的主人雲貴妃，在絕世的姿容之下，早已有了歲月賦予的沉穩安然。

說話的聲音，也一如平常溫和，帶著從容的無奈：“陛下，宋家的行事，我真是看不明白了。當日既選了袁氏進府，知規矩不好，就該及時地教導。家裏人不知規矩，也該教導。偏偏不管。其實，不管也罷了，宋氏已去，袁氏有不妥之，慢慢地教也好，偏宋家這兩個孩子，又找上袁家打探消息，藏頭尾……不免鬼祟了些。縱然阿昱府上沒有不可為人道的事，他們如此行事，只怕也傷了太後娘娘的面。”

皇帝肅著臉看信，對妃此言未置可否。

一語完畢，雲貴妃也不再說宋家，只說：“阿昱求我派人去教袁氏規矩，人我已選好了，陛下再過過目？”

“這些小事，你自己定了就好。”皇帝放下信，“他府上有這些事，終究還是缺個王妃來管。”

雲貴妃笑著接過信：“那也要等阿昱回來再說了。”

“他還是沒提給江氏請封？”皇帝問。

“還是沒提。”雲貴妃平信紙，“或許是怕恩寵太盛，又招人的眼？”

折起信，看著皇帝：“一個侍妾，咱們就隨他高興吧，陛下？”

“也罷！”皇帝一拍，“那他這行事，竟是真變了？我還以為，江氏一有孕，他又要急著封側妃——側妃就側妃吧！朕都等著呢！不和朕提正妃就罷！”

“陛下說笑呢。”收好信，雲貴妃坐向床，“頌寧在的時候，阿昱都沒提過立做正妃，何況江氏，更不會了。”

“那時是宋氏還在。他再胡鬧，也不會鬧到為個姬妾休妻廢妃的地步。現在他府裏沒王妃了，誰知他會不會和朕提。哎！他省心了二十年，竟會在人上讓朕心，也是想不到。”

宮們拉起簾帳，皇帝笑道：“就看看是不是等他回來，又急著和朕要名位了。”

-

——殿下究竟何時才會替江娘子請封名位？

又落一場秋雨，天氣真正從“溫熱”轉為了“涼爽”。秋天到了。青雀六個多月的肚子越發顯眼，府衆人的疑，也愈發加深。

“原來——我、我聽說——不是每個王府裏有人懷孕，都一定會請封名位的？”

靜雅堂裏，上課之前，袁珍珍終于忍不住向發問了。

這是昨晚追問幾個侍問出來的話。

“自然不是了。”

離上課的時辰還有一刻，馮史不介意和袁孺人多說些常理——娘娘派來，本就是為這個：“大周立國百年，不論宮中還是諸王府上，從沒有過懷孕就必要晉封的規矩。楚王府裏，是殿下憐惜諸位夫人娘子，所以凡是有人有孕，都請封了名位。似齊王、魏王府上，有時是生一子請封，有時是連生幾子才請封，還有些夫人娘子福氣好，便是沒有孕，也晉封了名位。這全看諸位殿下的心意，并無一定的定規的。”

“全看殿下的心意……”袁珍珍囁喏。

“那，那我——”紅了臉，期盼地看向了馮史。

“孺人……”向後退了退，馮史笑道，“未有寵幸便得封了名位，也能算是有福之人。”

教導了袁孺人半個月，還是料不到，竟會這麽想。

可這話實不好答，只能盡力直白些：“但孺人得以晉封，是因宋妃。宋妃已獲罪被廢，孺人必得更加修慎行，才能保全這份福氣。”

“我知道！”袁珍珍忙說，“殿下和娘娘讓史教我規矩，我會認真學的。”

不知這算不算是聽懂了，但也沒說錯什麽，馮史便輕輕點頭。

這份“肯定”，和半個月來，馮史嚴厲而不苛刻的態度，都給了袁珍珍鼓勵。

拽了拽手指，湊上前，低聲問：“那，那江娘子有孕到現在，殿下還未給請封，是——”

無言看了片刻，馮史再次將向後仰，站起，面上已不帶一笑：“袁孺人，這些天教你的規矩，恐怕你有些忘了。‘非禮勿言，非禮勿’，不論是背後議論其他妃妾，還是妄自揣測殿下的心意，都非孺人當為。今日課後，晚飯之前，孺人再將《誡》《婦行》一篇抄寫一遍，講給我聽吧。”

《婦行》一篇不過二百餘字，抄寫并講述，至多用上半個時辰。但這是額外加的懲，并非日常的功課，直到馮史滿意前，袁珍珍今日都不能用晚飯，也不能歇息。

而牽涉到晚飯，被罰的事就不僅是靜雅堂的人知道，廚上也會得知。而廚上都知道了，差不多就是全府的人都會知道。

立刻就垂了頭，原本就紅著的臉更加發熱發漲。

馮史話還未完：“且即便尚無名位，江娘子惠妊在，便更是有福之人。真正的有福之人，是不差這一時一刻的虛名的。”

“時辰到了。”示意侍扶起袁孺人，“今日不講新課，將前幾日學的朝賀參拜之儀，重新再練一日。”

袁珍珍忍著淚。

雖是小戶出，平民百姓家的兒，因自家裏小有餘錢，不缺吃穿，又從小生得格外好，爹娘和祖父祖母疼寵，從來沒做過稍重的活計，在家裏做過的最累的事，也就是十三四歲那兩年，被拘在屋裏做針線。可就算是那兩年，針線做的好不好，爹娘也都不說，只是怕生得太惹眼招禍，找個借口把拘起來，不讓見外人罷了。

才進王府的時候，宋妃也讓人教過規矩。那時，看著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想著殿下的臉，雖然累，也咬牙忍著。後來沒一個月，宋妃就不怎麽管，規矩也不用學了。

從那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年。在王府裏住了，新料新首飾，瑪瑙珊瑚珠玉擺設，以前再稀罕的東西，月月年年都有，也看得慣了。殿下總不見，還又讓人教規矩，這回的累，可怎麽忍！

這個馮史，又比宋妃的人還嚴格幾倍呢！

一個走神，袁珍珍的作就錯了一寸。馮史讓停，重新再來。

反複的重來、重來、重來，袁珍珍手腳都酸，膝蓋也疼，眼圈也紅了又紅。

但馮史的態度就如同王府的外牆，平坦厚重，半日下來，也不見一點變化。

到正午，讓袁珍珍用飯、歇息，也未見任何教累了、煩了的不耐。

更沒有鄙夷。

沒有像宋妃、李側妃和們那些嬤嬤丫鬟看時的鄙夷。

好像從馮史來了，的四個丫頭對也更恭敬了，沒再瞧不起了！

躺在枕上，袁珍珍哭了一會，停一會，接著又哭。還是不信殿下心裏沒有。既然只憑一面，就封了做孺人，殿下一定是喜歡的！殿下讓人重教規矩，也一定是想好的！

殿下封了，不封江氏，一定有殿下的道理！

殿下……為什麽不封江氏？

馮史說的不明不白，雲裏霧裏的，再有三四個月都要生了，還是個“娘子”，這若是“有福”，不更“有福”十倍？

淚，坐起來，袁珍珍噎著，想到了母親最後一次來，對說的話。

難道，真是因為，江氏曾做過人家的妾，不比是清清白白的進的王府，殿下，才至今不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