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封賞不難。

難的是，在最合適的時機，用最巧妙的方法，討到可控范圍最高規格的封賞。

韃子圍城剛解，朝野一片混的時候，緋晚沒讓馬小出頭。

那時候，守城戰中最耀眼的人，是惠妃、謝惟舟，甚至陸年。

馬小作為配合謝惟舟行刺的人，功勞不夠，份地位更不夠，當時出頭，環就被掩蓋了。

只能在朝廷冊封惠、謝等人時，跟在后頭喝點湯。

就像跟著惠妃殺敵的勇士們一樣，死難者，得銀，以及家門口掛一只朝廷下發的英烈牌子供人敬仰。活下來的，發治傷和獎勵的銀子，家中三年免賦稅。

論英勇，論大義，他們和主將沒什麼兩樣。

但朝廷不可能給每個士兵和主將一樣的待遇。

誠然每個人而出時，都不是為了封賞才做的。

能得封賞，代表了朝廷的贊許和認可，勇士們心滿意足。

可這對緋晚來說，還不夠。

要馬小得到更多。

不為銀子，為的是以后行事方便。

所以早在刺殺完韃子主將、和謝惟舟分開時，緋晚就與之約定好了，不暴和馬小的份。

行刺是三人，韃子俘虜有口供，沒法瞞。

那怎麼辦？

謝惟舟上報的時候，只說兩個隨行人員，一個是他的護衛，一個是路遇的民間義士。

那護衛報了陣亡，其實暗中，謝惟舟把人給派到西北去做探子了。護衛沒有家眷親人，倒也不怕家人聞聽死訊傷心。

緋晚因此完形。

而民間義士，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謝惟舟上報說，自己也在尋找這位好漢，只是還沒找到，讓朝廷幫著找。

這不，終于找著了。

是一個京城府的衙役拿著謝惟舟留下的義士圖像，“偶然”在街頭發現的。欣喜若狂報上去，領了一筆謝惟舟尋人的獎勵銀子。一百兩，頂得上他多年俸祿，還得了主夸贊，名利雙收。

這衙役高興，到逢人就說義士馬小如何大義，面對面被認出來都不肯承認，最終拗不過衙役們的磨泡，才被拉到府承認了自己的殺敵義舉。

一時間，京城說書人紛紛來找衙役取素材，將馬義士的英勇低調編了故事，酒樓茶館傳播。

還有戲班子急排演了義士刺殺的戲目，趕著熱度，開場唱戲。

場場滿，收錢收到手。

民間熱度高漲，短短半個多月工夫，馬小就了京城百姓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也不知是誰將他住的地方打聽出來了，惹得許多人去看熱鬧結不說，還有沒說親的閨、潑辣爽利的寡婦登門拜訪，愿意以相許。

弄得他只能換了個住，再次藏起來。

于是大家越發傳說他不慕名利，不愿拋頭面，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義之人。

至于這種空前的熱鬧和崇拜中，有沒有誰推波助瀾，那幸運的衙役怎會突然街頭偶遇馬小，說書人和戲班子怎麼在短期就編好了故事、排演好了戲目，凡此種種……

緋晚是不會說的。

只是忖度時機，覺得這個時候，該馬小出頭了。

時隔半年多，韃子攻城的余波基本過去，該封賞的功臣也早就各位其位，但，民間的痛苦還沒消退。

特別是因為過年，在打仗時失去親友的人會祭奠逝者，重溫生離死別之苦。

對敵人的痛恨再次翻涌。

這時候，久尋不到的民間義士忽然被找到了，怎不讓人心頭大振。

熱度，便很容易被推起來了。

另一頭，皇帝傷勢初愈，屢次被瞿國細暗害甚至行刺的仇，他有了神，怎不想報？

民間的熱，皇帝的心愿，再加上朝中軍中不乏熱之士。

馬小作為抗敵的民間旗幟被豎起，鼓大眾的伐瞿熱，為以后征討雪恥做鋪墊，便順理章。

皇帝封將軍、賜宅子，將馬小名再次推高。

他半個月前才開張的驛局生意，于是迅速擴張開來。

原本只在京畿、川蜀、東南沿海小打小鬧，開了幾個站點，這一下，開始在大梁南北東西全面開花。

到了二月底，萬壽節前夕，連宮中嬪妃們都知道了，現在外頭新興了一門生意，比府驛站更靈活，比民間銀號的業務更廣。

今天你把要送給遠方親友的東西給“盛世驛局”，不出半個月，保準能送到，就算親友在遙遠邊陲都可以。

若是多給錢，還能在十天、五天甚至三天把東西送到。

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陛下，明日萬壽節，臣妾讓人特意從家鄉買的紅檳果就會到達，比起宮中日常所用鮮果，它不算什麼，但卻是臣妾自最喜的果子，這回，終于有機會請陛下和宮中各位姐妹品嘗了。”

明貴嬪用盛世驛局，從家鄉斛州買果子進獻皇帝，做生日賀禮。

一來，為了兒，在皇帝跟前臉。

二來，暗中派出去的人，在打探趙懷生的下落。

“陛下，臣妾這回除了排戲請您聽，還從沿海買了新鮮的大珍珠和紅珊樹，明兒您就瞧見了，特別好看！”

德妃也用了盛世驛局，千里迢迢買禮。

其他嬪妃手頭寬裕的，就算沒用驛局買賀禮，也或多或嘗試了驛局送東西。

宮中歲月長，外頭有什麼時興的事，大家都會拿來消遣解悶。形風氣之后，再從宮中流行到外頭去，這事便是經過宮中貴人篩選的，變得更加貴起來。

緋晚在宮中人手多，不聲四宣揚一波，盛世驛局便被推起來了。

嬪妃們趨之若鶩，皇帝留了心。

隨后讓曹濱打聽，這驛局是什麼人辦的。

作為統治者，他敏銳嗅到了千里萬里送東西的不同尋常。

府驛站都沒它做得好，不能不警惕。

曹濱不用打聽，立刻稟報，“驛局是勇毅將軍馬義士和幾個商賈朋友辦的，只是馬義士忙著練武，平日不出面，只出錢，這驛局是幾個大掌柜在經營。”

要問他為什麼知道得清楚，只因他也沒用驛局。

聽說背后是忠義之士馬小，皇帝略放心。

但也不會掉以輕心。

遂下令：“宣馬義士進宮，明日來參加朕的生辰宴。”

曹濱辦事之余，暗中把消息給了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