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思癟。
包廂外的長廊上安安靜靜,只約從門里溜出兩個劇團歌舞團包廂的一點雜音。
在這樣的黑暗里也遠,像飄過半個城市上空,從無邊夜的另一頭傳回來的。
窗外云蔽著月,風聲清寒。
林青過來時,虞瑤正拉開窗戶隙,指間掐著細長的士香煙,煙頭上一點猩紅,忽閃在夜里。
大概聽見靜了,虞瑤也沒回頭,晃了晃半擎在窗外的煙:“我記得你不喜歡煙味。不過不好意思,我煙癮大,得請林小姐忍著點了。”
林青像沒聽見,停在窗的另一側,“不用敘舊,”聲音被夜風吹得涼,“有話請直說。”
虞瑤的背影僵了下。
長廊上夜風里安靜了很久,虞瑤收回手,順手關了窗,側回靠著墻,往前打量。
一襲月鋪下來,落了窗旁白烏發的人一。柳葉眉,春杏眼,翹鼻梁,點朱似的櫻桃口。
月下人,不勝收。
虞瑤看著,目又好像穿過,循著來路那幾年時倒溯回去,記起第一眼在老師家里見到那個還沒長開的花苞一樣的孩的驚艷。
更記得,原本是來收為徒的俞見恩看著孩拋起的水袖段時如獲至寶的眼神。
“好苗子啊,再推十年,閨門旦里挑大梁的,舍其誰……”
昆曲大師就是昆曲大師。
一言能斷“生死”。
虞瑤自嘲地笑了聲,把香煙碾滅在窗臺上,抬頭問:“什麼時候回國的?”
林青:“年前。”
虞瑤收斂緒,故作輕松:“你這幾年變化大了點,我都沒認出來。”林青不說話。
方才說了不用敘舊,同樣就不必客套。可對方一定要,也不會打斷,只隨對方去了。
虞瑤悻悻換了個話題:“沒想到一回來就是我們師姐師妹兩個爭同一塊地啊。”
林青眼神一停。
從出來到現在,終于有了一點緒上的變化,“不是了。”
虞瑤沒聽清:“啊?”
月下人回了眸,茶瞳子認真著,眼里盛著白雪似的涼:“虞瑤,從你叛出師門那天起,你就再也不是我師姐了。”
虞瑤一震,臉刷地白下去。
很久后虞瑤才回神,找回焦點的眼睛帶著憤恨又復雜的緒瞪著林青:“我倒是忘了你這個沒沒意的脾氣,自取其辱。”
林青:“你若無話可說,我就回去了。”
虞瑤咬了咬牙,恨聲:“你真一點過往義都不念了是吧?”
林青無言看。
那澄凈的茶眸子像安靜在問:你我什麼時候有過往義了。
虞瑤氣極反笑:“行啊,反正本來我也沒打算讓步!芳景團的那塊地我未必有多看得上眼,但既然你要搶,那我怎麼也不能教你如意了。”林青垂眼:“說好了?”
虞瑤:“……”
師妹當年也漂亮得,但也沒這麼氣人的。
林青輕轉:“那我回去了。”
“你等等!”
虞瑤氣不過,快步繞去林青面前:“我告訴你林青,當年的事我一點兒都不后悔,也沒覺得我有什麼錯――現在你我的境遇恰恰證明了,我當初的選擇有多麼正確!”
林青眼里緒一晃。
虞瑤:“你也別以為靠著冉家和你小觀音的名號,那個小破昆劇團就有什麼憑仗了――爛泥扶不上墻,不信你就看著!這對賭協議不到最后、結果都未定,回去勸勸你們團那群跟不上時代的傻子們,別把慶功宴辦得這麼早!”
狠話放完,虞瑤扭頭就走,細長的高跟鞋被踩得咔噠咔噠地響。
背影遠去。
月里,林青垂了眸。
突然想起那天在劇團更室和唐亦說過的那些話。
人們總想回到過去,一切憾和傷害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但人們也都知道,花逝不復,水去難收。
他們誰都回不去了。
昆劇團的聚餐在鬧騰里結束。
眾人清了包廂走去電梯間,然后在里面遇上正在等電梯的瑤升歌舞團的一堆人時,才懂了什麼真正的“冤家路窄”。
于是兩團瞬間雀無聲,隔著半個電梯間互相瞪視,仿佛兩軍對壘,殺氣騰騰,令人窒息。
而此時在兩撥人正中,隨著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空氣頓時就更窒息了。
“我們先來的!”
“你們等的是里面那兩個!”
“胡說!我們同時等三個!”
“那你它,看它答不答應!”
眼見兩邊年輕小孩斗似的就要吵起來了,電梯還尷尬地空著。平常讓一讓也就算了,但這種時候,誰退一步就是輸了氣勢。
風度可以不要,氣勢不能沒有。
兩邊瞪得眼酸也沒個結果,這麼僵持下去就是一起走樓梯的節奏。兩位團長只能各退一步,每輛電梯都對半分配。
于是在詭異的安靜里,兩團保持著對峙狀態,在電梯間也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直把中途上來的陌生人在中間,嚇得不輕。
等最后一梯人送到一樓,陌生乘客一開梯門就落荒而逃。
兩團這才功會師。
各自看不慣對方的哼氣聲里,他們前后作,就算著都要一起從德記的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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