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案后可調的警力和唐家和冉家能用上的人力全都散出去了，在通過監控排除小的范圍里一一地毯式偵查。

唐亦最早出發，也開在最前面。夜幕籠罩下的這片城郊漆黑而荒蕪，行車稀疏，半晌都不見過去一輛。

唐亦從接到消息后滴水未進，但仿佛已經忘記了這種需求。他目在黑夜里掠過一片片影子上不知疲倦地劃過，然后尋找下一片。

直到某片低矮的樓影兒，遠遠映進他眸中。

剎車一點。

唐亦眼神里緒獰，他死死盯著那片矮樓。沒什麼跡象證明就在這里，但是有種說不上來的覺，得他呼吸促。

方向盤慢慢轉過。

順著那片快要埋沒進荒草里的自開土路，唐亦關了車燈，開向那片矮樓的影。

剩最后一兩百米時，唐亦停下車。隔著車窗，他看見不遠的蟄伏在夜里的一輛面包車。

和疑似徐遠敬開走的那輛非常相像。

唐亦將車熄火，下車。

他在黑夜里無聲靠近那座矮樓，然后聽見徐遠敬的聲音。

然后是一個脆弱的輕聲。

“…你為什麼要綁我？”

唐亦在夜里陡然一僵。

他咬牙才摁住了沖上去的本能，他強著自己一點點無聲地退后，直退到那片半人高的草叢中。

唐亦出隨的手機，將定位發給程仞，然后他調靜音，撥通了唐紅雨的電話。

對面幾乎立刻就接起：“你那邊――”

“我找到了。”

唐亦闔了闔眼，啞聲說。

唐紅雨似乎被哽了一下，沒能第一時間說上話來。

唐亦沒等：“定位發給程仞了，我去拖延時間，警察很快到。”

唐紅雨呼吸一：“你要干嗎？警察去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徐遠敬現在已經瘋了，他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你和他不同！”

唐亦覺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他竟然還能很輕地笑了一聲，“也沒什麼不同。”

“唐亦――”

“噓，別嚇著，”唐亦輕聲，“我辦公室保險柜，碼0306，里面有我的囑。”

唐紅雨頭皮一麻：“你他媽跟我說這個――”

“我要是沒出來，你欠我的，都歸給。”唐亦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地和唐紅雨說話，“就當我求你了，這輩子護好。如果有下輩子……”他笑了一下，“希有吧。”

“唐亦！”

在唐紅雨嚇出哭腔的聲音里，唐亦掛斷了電話。他把手機扔在原地，獨朝夜里的矮樓走去。

野地里的草恣意生長，長得及腰，從他旁拂過去。

那些野草就像他。

從泥里長大，污臟，卑賤，心頭膿都是黑的，偏偏天上雪白的小菩薩。沒夠下來多好，離遠點多好，也不用今天的驚慌和磨難。

該多害怕。

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

那他想當個普通的正常人，干干凈凈，不瘋不癲，然后找到。

一定要找到。

“毓亦――”

唐亦驟然停。

沉默幾秒，他手扶上空的窗臺。

……

……

徐遠敬怎麼也沒有想到，唐亦會這麼快出現在他面前。按照他的計劃他們會見面，但絕不該是現在。

他還什麼都沒做、還什麼都沒準備好。

徐遠敬又氣又恨，又對這個瘋子有種仿佛已經深植進骨子里的怕。

他攥了手里一直握著的匕首，出個笑：“我本來打算明天就打電話給你的，你這麼早來干嗎，急著找死？”

“對，我來找死。”唐亦朝他們面前走過去，“來，殺了我。”

“你別！”

徐遠敬嚇得手一抖，迅速地把匕首橫到林青的頸前。

他聲音啞，目眥裂。

“你再過來、再過來我就劃開脖子！這荒郊野外，大羅神仙也救不回！”

唐亦邁出的僵停住。

徐遠敬一愣，然后握著刀大笑起來：“多稀奇，唐家的瘋狗竟然能這麼聽話？我真開眼界！這都得多謝你啊林青？”

徐遠敬俯下去，用刀面惡意地拍了拍林青的臉頰：“瞧瞧我們的小觀音，終于不是那個干凈清傲得一塵土都沾不得的樣子了？你說你喜歡這麼個瘋子，你是不是傻？他有什麼好、他不跟我一樣就是個垃圾？哦不――”

徐遠敬直起狂笑：“他還不如我！他是個克全家還克你的瘋子啊！要不是他，你會被我抓來嗎？啊？！”

“……”

林青眸子輕，然后闔上眼，眼淚從睫瞼間掙出又滾下。咬著不讓自己出聲，只朝前輕搖了搖頭。

唐亦跟著紅了眼眶：“別哭，也別怕，我會救你的。”

“救？你拿什麼救！”

燭打在徐遠敬的臉上，襯得他五更加扭曲而猙獰，他手里的刀在林青的脖頸前，一條淺淺的痕已經劃現。

唐亦強迫自己從林青的臉上抬起視線，他著徐遠敬，眼神冷下來。

“我自己。”

“你、你說什麼？”

“我拿我自己的命，救，你要嗎？”唐亦低聲平靜地問。

徐遠敬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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