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枝枝，”

江枝從思緒中回神，才發現陳沙的手一直在眼前晃，匆忙回應，道：“阿公。”

陳沙看向江枝：“你怎麼了？”

“沒事。”

江枝就說：“昨晚太晚睡了。”

主任端著茶喝了口，接話：“你阿公問你，是不是年底就要結婚。”

江枝看了眼主任，應了句：“對。”

此時，邵均忽然走了出來。

江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給邵均使眼，讓他別出來，但是晚了，邵均沒悟到，走出來了才發現堂屋里坐著主任，他腳步一頓，忽然有些尷尬。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除了陳沙，其余三人都心知肚明。

“誒，邵先生，你也在啊？”

主任看著邵均打了招呼，邵均撓撓頭，道：“主任。”

陳沙更好奇了：“你怎麼認識他？”

“昨晚我們都在一起吃飯啊。”

主任指了指邵均，又指了指江枝，道：“你外孫婿——”

江枝瞪大眼睛，心臟突突跳，張了張，道：“主——”

邵均也站在原地，看著陳沙。

任字還沒說出口，主任就接下半句：“你外孫婿周先生也在。”

話音剛落，主任沒有再繼續逗留，說完這個話后，道：“我就不打擾了要回去吃飯，今天來是告訴你們，這個拆遷的事已經辦妥了，隨便你們什麼時候拆，一年兩年，你們自己定就好。”

陳沙立刻道謝，讓江枝去送送主任。

江枝立刻起相送，兩個人走到了門口時，主任停下腳步。

“就送到這吧。”

“主任，謝謝。”

低聲道謝。主任看了眼戲臺里面，笑著道：“你別謝我，是周先生昨天晚上打電話吩咐我，說你阿公已經老了，經不起這些打擊，這些事不要傳出去。”

江枝眼眸微。

主任不敢撈這個功，實話實說，但是話鋒一轉，卻又給自己留了面子：“就算周先生不說，我也會瞞著，畢竟我和沙叔都認識三四十年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江枝沒去破主任，如果主任真的把陳沙看的那麼重要，拆遷這個事，不需要邵均打電話去說，他都會愿意幫忙。

現在會這樣，只不過就是周淮律一個電話的吩咐。

果然，權利還是比較贏人心。

江枝莞爾道：“還是要謝謝您。”

主任離開后，江枝依舊站在原地。

的手扶住依舊有些腐朽的門框，不知在想什麼，許久后才轉走進去。

-

香山灣二樓書房。

左邊的屜被打開，那張白紙黑字條件簡單的離婚協議書躺在桌子上。

周淮律是昨晚回到香山澳的，回來的第一時間就上來書房打開屜，離婚協議書這幾個大字就這樣刺痛雙目，兩次見它，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他清楚記得當時簽字時的想法，他急忙要去出差，本沒打算簽字，是把筆塞到他的手上，的手指著落筆的地方，周淮律本無心去看里面的條款，只覺得最近為何這般鬧脾氣？

他記得當時悶悶不樂，好像他不簽字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他不懂怎麼哄人，他從未哄過任何人，他當時真真切切的就是認為他簽了字，就不會再鬧脾氣。

等他出差回來后，就又會回到平靜的日子里。

所以他沒有任何顧慮簽下了這個字。直到前面幾次爭執時，都以鬧脾氣為開端。現在回想起來，說了幾遍不是鬧脾氣，他當時也完全沒有聽進去。

現在再看這張紙，這個簽名，他竟第一次生出些許后悔的緒。他那時候，如果不簽字，是不是就是不會離婚？

是不是就會在這里等他出差回來。

這些誤會是不是可以不用積攢那麼久？

他靠在椅背，結咽，手上拿著這張紙。

以前安靜的夜里他會忙工作，但是現在，他空著雙手，腦海里全是這些事。

從在禪城遇見開始，他就認為他無法把握住，也和他記憶里的婚姻大不相同——

他忽然覺心里很悶很悶，像是有石頭住自己。直到現在他的心里都不明白，反復在想今晚說的那些話。

——“你難道沒有讓你的公務機去接裴子舒，難道你沒有去機場接，難道你沒有去替爺爺安排醫院嗎？難道高中的時候，你沒有說過喜歡裴子舒嗎？”

他都一一解釋了，那離婚是誤會，那為何誤會解開卻不能重歸于好？

還說，的說開，是放下。

許久后，周淮律不由得一頓，從江枝的話里，好像抓住了某樣東西，他死死拽住，直到有個聲音問出來——為何會知道他在機場接了裴子舒？

周淮律對這件事，記憶猶新。

他急需資料，卻又不想等下了飛機還要派人再送到他手上耽誤時間。

他想直接拿到就走。

所以從下了飛機開始，他就在車忙碌，開了兩個視頻會議，本沒出過車。

公務機的機長打電話來時，許特助已經下車去拿，但遲遲未歸，而裴子舒已經站在了機場門口，他急需資料就直接下車，走過去找——

但是為什麼，會說是接機？

又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事？

書房只有他自己，周淮律難得冷靜下來細細思考的話，卻發現不止這個事，他靠在椅背，忽然就想到那句

——難道高中的時候，你沒有說過喜歡裴子舒嗎？

他記得含糊不清，反復提起兩次高中，周淮律清楚，江枝不是那種為了尋求平衡和公平，顛倒黑白的人。

能這麼反問，肯定是確定以及肯定的——

那為什麼他說了否認后，問起高中的事，卻要說自己聽錯了？

他現在才知道，分明是有話沒說。

又或許是本不想再說了。

但不說，他從何得知？

周淮律忽然涌起想去問問* 邊人的念頭。

但卻忽然發現，他對的朋友圈并不太了解，周淮律心里不由得想起說的。

——你做了千百年忽略我的事。

說的沒錯，他對的了解甚微。

這份忽略，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周淮律絞盡腦，他也只知道和蘭雙極好。

接到周淮律電話的時候，蘭雙正在敷面，以為自己眼瞎了，了眼睛反復確認。

確定是他后，立刻拿起手機，他從不會給打電話，所以，蘭雙百分百肯定是因為江枝的事。

等這天，等很久了。

滿腦子都是江枝紅腫的眼睛，蘭雙接通電話后就口吐芬芳：“我頂你個肺，死渣男——”

等蘭雙罵完已經是一分鐘后。

周淮律拿著手機面無表，放著擴音，等蘭雙那邊安靜后，他才拿起手機，沉聲道：“蘭雙，我有點關于枝枝的事想問你。”

他平靜的可怕，好像罵的人不是他。

蘭雙道：“沒空。”

掛斷了電話，早干嘛去了，蘭雙心里是這麼想的，但是腦海里又浮現出江枝的眼淚，還有這七年來的卑微瞬間，卑微的是，卻記在蘭雙的心里，不想江枝白白委屈。

蘭雙又拿起電話，打給了周淮律。

“你在哪里？”

蘭雙看著手上從江枝手機上保存下來的合照，道：“我有東西給你看。”

-

從蘭濯風住所出來后，那是周淮律第一次驗到了憤怒的滋味。

不是聽見江枝執意要離婚時的憤怒。

而是站在角度后產生的憤怒。

是怒火中燒，燒的是他的心。

“周淮律，你就是個渣男，”

蘭雙把紙砸在他的臉上時，說的很對：“你放任別人欺負你的妻子，你是個無能的丈夫。”

黑夜里的毒藥肆意奔跑，它馳騁在柏油路上，周家老宅的人忽然被強烈的喇叭聲吵醒，門衛立刻打開手電筒照，看見主駕駛黑著臉，沉的大爺，立刻放行。

毒藥在黑夜里熄火都像轟鳴，他拿起副駕駛的紙張，推門下車。

老宅的人被他這個靜吵醒，都披上服起，傭人們排排，夜中，他穿黑家居服，褪去高定西服，腳上沒有穿亮的皮鞋，是那雙家居鞋，傭人很是驚訝。

沒有規矩，沒有半分規矩。

這太不像爺了。

更不像的是，他極其沉的臉龐，沒了往日的溫潤如玉，不是世家風范的大爺，他生風的腳步，帶著滿院子的憤怒。

傭人們連問好都不敢，低著頭不敢多看。站在原地海風吹來，瑟瑟發抖。

周淮律大步向前走，他不去顧及周家人，也不知道什麼做規矩。更不管什麼破規矩，他只想找裴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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