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恪一上車就闔了眼, 偶然向窗外看去, 已經是上山的路了。
夾岸的路燈掛了兩排紅燈籠,花圃里是蝦子紅荷蘭郁金香, 摧枯拉朽地綻放,夕下泛著赤金。
他扭頭, 一路看著這些浪似的花。
這天在山上久違地見到孟子瑋。
“新年快樂二哥,好久沒見了。我還是喜歡在家里過年。”
孟子瑋今年新年第一次在陳家度過,年后回門,但是沒見孟恪,他這陣子格外忙。
“新年快樂。”孟恪淡笑,“多住幾天。老太太不是慣著你麼。”
孟子瑋扮鬼臉。
老太太年紀大了,上是老病,治不好也沒有發展得更壞。
吃過晚飯,孟恪準備下山。
“哎,二哥。”孟子瑋匆匆追上來,“我上次不是借你的車嘛,有東西落下了,你捎我一程唄。”
孟恪問:“有這事?”
“有啊。”孟子瑋扭。
前段時間跟陳序吵架,跑回家,誰知被關閉,只好一路逃下去,到他那借車。
孟恪應了,將人帶回家。
但孟子瑋不是奔著取落來的。
直奔家門。
陳平迎出來,看見孟恪,頗意外。
“二哥你這是多久沒回來了。”孟子瑋打趣,“是我出嫁還是你出嫁了。”
孟恪不聲,縱容胡鬧。
嗓子發,又咳了兩聲。
孟子瑋飛快捂臉躲開,警惕道:“二哥你......?”
“這麼怕你還在這待著。”孟恪淡聲,“車庫門在你后。”
孟子瑋糾結那麼兩三秒,轉過,推開門,頗有壯士斷腕的氣勢。
“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車庫里有三輛汽車,有一輛顯然不是孟恪的,孟子瑋跟陳平要了車鑰匙,拉開后排車門。
里面的東西被過。
座椅上散落沒看完的雜志和口紅、小鏡子。
孟子瑋挨著車門,抬眼看站在一旁的孟恪。
孟恪眉頭輕挑,等開口。
“這些都是二嫂的吧?”
孟恪任肆無忌憚地觀察自己的神。
孟子瑋準備了很多說辭,說到最后,直白道:
“你沒有刻意抹去,或者說你本沒辦法完全抹去這些,只能任由它們留在原地。那你為什麼要放棄呢?”
這番話準備了很久,說話時提著氣,豪擲一擊。
目炯炯地盯著他。
孟恪在看車廂里那些東西,確認說完了,抬起視線,“誰說我要放棄。”
孟子瑋做好了他不接招的準備,聞言一震。
-
載著孟子瑋的汽車開出庭院,被圍欄灌木遮掩。
孟恪收回目,轉回到室。
陳平捧了玻璃壺和杯子過來。
澄冒著熱氣的茶,杯底是幾條姜,還有些別的。
孟恪抬眸。
陳平將杯子放桌面,提壺倒水,解釋道:“是曬干的橘子皮,潤肺的。”
孟恪隨口問:“哪來的橘子皮?”
陳平說:“去年羨羨曬的。”
孟恪呼吸微頓,涓流剎那停滯的靜止。
只一剎。
陳平將玻璃杯遞出去。
還記得那天中午,他從銀江回來。
帶著一種風塵仆仆的沉寂。
然后他上樓進了書房。
第二天清早去公司,與平時無異。
此后樓叔告訴陳平,太太暫時不會回來,收拾打點家里的件。
樓上主臥屬于人的東西都被收起來,以免落灰 。
但畢竟在這里生活了將近一年,或深或淺的,是自然而然留下的生活余痕。
孟恪將水杯送到邊,熱氣立即氤氳了微斂的目。
橘皮清苦,然的味道。
他拎著這壺橘皮姜茶上了樓。
許久沒回來。
臥室安靜,窗外風聲輕嘯。
孟恪走進帽間,拉開中島臺屜,抬手解袖扣。
方格里是領帶夾、袖扣一類的件,去年更新過四次。
只有一副銀質橢圓扣靜靜躺在這里半年多。
他抬眸,對面柜玻璃門后是整齊排列的男款襯衫與西裝外套。
去年因為式大和長拆去的一塊底板沒有裝回,底下空了半截。
拆開領帶,隨手丟下,孟恪拎著睡袍回到臥室。
本該去浴室,可窗外下雪了。
他走過去,沒注意腳下,踢到木板,“咚”的一聲。
空曠臥室的唯一靜。
腳邊是個五斗柜,柜上擺了只青瓷瓶,瓶里沒有花,旁邊了個銅邊水晶盤。
橘子皮原本就在這晾曬。
想起孟子瑋那句話,孟恪恍然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自己不愿回來。
生活里點滴細碎的痕跡是不可能一時完全抹除的。
他在回避。
這是二月了。
距離從銀江回來,兩月有余。
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去找過李羨,也刻意制造了工作上的集,全不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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