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夜握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好友從未有過的、充滿煙火氣和幸福的語氣,聽著背景里艾米約喊“沈祁,螃蟹跑了。”的嗔,顧時夜沉默了。
所有的質疑和荒謬,在沈祁那近乎虔誠的“心甘愿”和“特踏實”面前,似乎都煙消云散了。
“知道了。”
顧時夜最終只吐出三個字,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悉他的人,或許能聽出一極淡的、近乎無奈的縱容。
“對好點。
喬染放話了,敢讓艾米委屈,第一個飛過來閹了你,我攔不住。”
電話那頭傳來沈祁爽朗又帶著點得意的大笑,還有艾米好奇的問話。
“染染說什麼了?”
“沒什麼,老婆,夸我呢。”
沈祁的聲音充滿了寵溺。
顧時夜果斷掛了電話。
他了眉心,罕見地覺得有點疲憊?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擊的,還是被好友那膩死人的幸福閃瞎的?
顧時夜拿起外套,走出會議室。
陳漾立刻跟上,“顧總,接下來的行程?”
“推到明天。”
顧時夜直奔頂樓,去找樓上的喬染。
喬染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件事給的沖擊力太大了,喬染一時還覺得不可思議。
辦公室厚重的大門被無聲推開,一清洌的、帶著夜微涼的氣息混合著顧時夜上特有的冷冽雪松香,瞬間涌這方靜謐的空間。
喬染似有所覺,慢半拍地轉過頭。
顧時夜就站在門口,高大的影擋住了部分線,逆中,他的廓顯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悉的、強大的存在卻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
顧時夜掉了括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被他扯松了一些,出的結。
向來一不茍的頭發似乎也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凌,俊的臉上雖然依舊沒什麼表,但那深邃的眼眸深,卻翻涌著一種喬染從未見過的復雜緒。
有被巨大荒謬沖擊后的疲憊,有對好友這翻天覆地變化的難以置信,還有一被強行塞了一“狗糧”后的無奈?
顧時夜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窩在沙發里、難得顯得有些呆滯茫然的喬染,沒有說話。
喬染眨了眨眼,似乎才完全確認是他回來了。
喬染放下抱枕,坐直,聲音帶著點沒回過神的飄忽。
“時夜,會開完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上來了?”
記得顧時夜今晚有個國并購的重要收尾會議。
顧時夜邁開長,幾步便走到了沙發前。
他沒有坐下,而是微微俯,雙手撐在喬染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將困在自己與沙發之間的小小空間里。
顧時夜的作帶著一種強勢的占有,卻又無比自然。
他沒有回答的問題,而是直接問道,聲音低沉,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沙啞。
“艾米怎麼說的?”
顧時夜需要從喬染這里,再聽一遍那個讓他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故事。
喬染仰著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俊臉,看著他眼中那抹罕見的、名為“我需要消化一下”的緒,忽然覺得有點想笑,又有點心疼。
喬染出手,指尖輕輕了他微蹙的眉心,試圖平那點褶皺。
“就是……”
喬染深吸一口氣,開始復述艾米的話,盡量還原每一個細節從酒吧的“水緣”鬧掰,到F國的“孽緣”重遇,沈祁死皮賴臉的追求和笨拙的討好,再到那場致命的車禍,沈祁如何瘋子般沖上來,用死死護住艾米,滿臉是還在問“你沒事吧”,最后是艾米在手室外的頓悟和市政廳的閃電登記。
喬染的聲音起初還有些飄忽,但說到車禍那段時間,不自覺地帶上了一后怕的抖。
當說到艾米那句“他愿意為我豁出命去”時,喬染的眼眶也有些微微發熱。
顧時夜全程沉默地聽著,撐在沙發上的手背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青筋。
當聽到沈祁在車禍中的舉時,顧時夜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驟然收,銳利的芒一閃而過。
他完全理解了喬染的震驚。
這不僅僅是結婚,這是沈祁那個花花公子用生命作為投名狀。
“……所以。”
喬染說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看著顧時夜,眼神復雜,“艾米就這麼把自己‘嫁’了。
艾米說不后悔,說沈祁這次是認真的,栽得‘特踏實’。”
喬染模仿著艾米的語氣,帶著點無奈,又帶著點難以言喻的容。
顧時夜依舊保持著俯的姿勢,目沉沉地鎖著喬染的眼睛。
顧時夜似乎在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又似乎在過喬染的眼睛,去那份來自好友的、驚世駭俗的震撼和幸福。
過了好一會兒,顧時夜才緩緩直起,松開了對喬染的“錮”。
他沒有說話,而是轉走到吧臺邊,倒了兩杯清水,走回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喬染。
喬染接過水杯,冰涼的溫度讓稍稍回神。
小口喝著,看著顧時夜沉默地在邊坐下,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結隨著吞咽的作上下滾。
側臉在和的燈下顯得線條冷,卻著一難以言喻的?
“我剛給沈祁打了電話。”
顧時夜放下水杯,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穩,但細聽之下,似乎多了一極淡的疲憊,“他承認了。”
喬染立刻來了神,湊近一點。
“他怎麼說,是不是得意死了?”
顧時夜側眸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覺得呢?”
顧時夜淡淡道,“他說,為了艾米,值。
栽手里,心甘愿,也特踏實。”
顧時夜幾乎是原封不地復述了沈祁的話。
“心甘愿特踏實。”
喬染喃喃重復著這兩個詞,眼神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沈祁能說出來的話?
那個換朋友如換服、游戲人間、把“責任”二字踩在腳下的沈祁?
喬染最開始見沈祁還覺得他是一個踏實人,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
是在酒吧那次,顧時夜和說了沈祁的況,喬染才大為震撼。
看著一頭黃,小白臉樣的沈祁,竟然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難以置信,對不對?”
喬染轉頭看向顧時夜,尋求認同。
顧時夜微微頷首,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認同的芒。
“嗯。
”這確實顛覆了顧時夜對沈祁二十多年的認知。
但沈祁在電話里那種被幸福浸泡過的松弛和滿足,是裝不出來的。
那是一種歷經生死、塵埃落定后的歸屬。
“那……你信嗎?”
喬染忍不住追問。
“信他真的改邪歸正了?信他不是一時沖?”
顧時夜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沈祁在電話背景里,艾米那聲嗔的“沈祁,螃蟹跑了。”,想起沈祁那寵溺到幾乎能溺死人的回應。
顧時夜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至,在那一刻,他是認真的。
用命去賭的認真。”
至于未來?顧時夜的眼神沉了沉,“路是他們自己選的。
我們能做的,只有看著。”
顧時夜頓了頓,看向喬染,眼神變得深邃而專注,帶著一種喬染讀不懂的緒,“就像當初,我們一樣。”
喬染的心猛地一跳。
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
喬染放下水杯,地靠向顧時夜,把頭枕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汲取著他上令人安心的氣息,聲音悶悶的,“我們就只能……祝福他們了?”
顧時夜出手臂,自然而然地環住喬染的肩膀,將更地擁懷中。
顧時夜低下頭,下輕輕蹭了蹭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平靜。
“嗯,祝福他們。”
顧時夜收手臂,著懷中溫的真實存在,心中那點被好友閃婚消息沖擊出的波瀾,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踏實的暖意取代。
沈祁和艾米選擇了用一場生死時速和一場閃電婚姻來證明他們的。
而他和喬染,他們的路,是細水長流,是風雨同舟,是早已融骨的默契與守護。
“不過。”
顧時夜的聲音在喬染頭頂響起,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調侃,“你‘閹了他’的威脅,我已經替你轉達了。”
喬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顧時夜懷里蹭了蹭,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干得漂亮,顧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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