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被子,不太能聽到被子外的靜了,并不知道向斐然走到了病房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去自販賣機那兒買了瓶水,極了似的灌了小半瓶。
回來后,他把被角拉下,像是十分不解風地說:“別悶死了。”
黑發下,戴了一只銀耳夾的耳朵蒼白而小巧。那是一只像是芭蕾舞鞋綁帶的耳飾,叉地環著的耳骨,并在耳垂那里垂下一只蝴蝶結。
向斐然看了很多眼,沒問要不要把耳夾摘下,可以躺得舒服點。
他不想發現他的目曾為的耳停留。
商明寶小睡了半個鐘,在這期間,隔壁床的大叔走了,又躺進來一個破了腦袋的。商明寶轉醒過來,力恢復稍許,第一反應是翕鼻翼,而后便作勢要翻下床。
向斐然當機立斷按住:“干什麼?”
商明寶可憐兮兮:“……”
“什麼?”聲音莫名放得很輕,向斐然沒聽清,只好俯過去,在社安全界限盡可能地將近邊。
這回聽清了,商明寶說:“臭。”
“臭——”還沒問出口,就又被商明寶捂住。
小姑娘眉頭蹙,神為難且張,目一個勁地往旁邊病床上示意。
向斐然瞥了一眼,簾子未曾遮擋的床尾,一雙穿黑的腳。
短途出行只座賓利長途飛行只坐私人飛機的大小姐什麼時候過這種委屈?這比室上速要命多了!
向斐然想了想,俯下湊近,用只有聽得到的低音量問:“幫你問問換病房?”
商明寶矜持地稍點了下頭。
過了數分鐘去而復返,向斐然在床頭半蹲下,仍是耳語的音量:“問過了,沒有空床,不能換。”
他也沒辦法跟商明寶說克服一下,這只是區級二甲公立,沒有金閃閃的魔法,生老病死以最本質的面目不著飾地出現在這里——這樣的道理大約不在眼前這位小姐已知的世界運行經驗,人無法克服認知之外的困境。
“那怎麼辦?”商明寶小聲問,視線自他的眼睛下移,掠過鼻尖、和結后,停在他黑T恤的領口。
向斐然:“看我干什麼?”
商明寶不知道是睡昏了還是供氧過剩,腦子一說:“你服香的。”
“……”
“你穿了幾件?”
向斐然:“你覺得呢?”
大夏天三十七八的氣溫,高于四十的地面溫度,干站著都能冒汗的季節,他還能穿幾件?
商明寶抿了抿,不做聲了。總不能讓他掉給。
“再忍一忍。”
“他就走了?”商明寶眼睛亮起。
“你就嗅覺疲勞了。”
“……”
拜托。
委屈之下,繞了一縷頭發到鼻前,如此一來,呼吸的好歹是自己的發香。沒消停一會,心電圖又顯異端,商明寶失聲:“你剛剛把我放地上了!頭發是臟的!”
“小姐,只是水泥地而已。”
“天啊,水泥地!”
甚至不是意大利進口大理石——或者退而求其次國產!
向斐然了一下額,覺得需要重新調整對這位小姐的認識。
向斐然一字一頓:“當時況急,就算是蓋滿腐質爬滿螞蟻趴著螞蟥的泥地,我也會把你就地放下。”
商明寶被他一連串正常人不會用的形容驚呆了,臉上全無,快哭到:“真有那種時候我寧愿痛死……”
向斐然目垂斂,停頓一瞬,認真地說:“商明寶,活著很好。別說這種話,即使是玩笑。”
商明寶怔了一下,心里的弦發出一聲輕微的錚音。
“我當然知道活著很好……”聲音輕輕的,尾音幾乎消弭。
知道活著很好。
沒有人比從小就生活在死亡影中的人更知道活著的好。
雖然的私人醫生一再保證室上速不會死,致死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但他們不會知道心絞痛毫無預兆降臨時那一瞬間的冰冷和恐懼,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切都都在涉過那條死亡的河流,要去對岸。
是的,不會死,但好像要死的覺那麼如真迫切,以至于從八歲以來,就一直活在隨時都會死掉的噩夢中。
商明寶微末地出乖順笑意,似乎有話要說,但向斐然以為后面又跟著什麼不吉利的東西,干脆地捂住了:“閉,休息。”
他手很大,能掩小半張臉。
香的。
商明寶懵懂地輕眨了下眼,雙手齊上扣住他手腕,不讓他拿走了。
讓人難以忍的氣味被他的掌心阻隔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溫和的、此前從未聞過的之息。
有些人空長了一張牛的臉,母胎單至今,生平唯一跟生的親接是敲方隨寧腦殼。憑借過人的面癱本領,向斐然忍住了心里微妙且震驚的波瀾,甚至想跟講講道理,比如不能這樣,因為第一他們沒到這份上;第二男授不親;第三有男朋友……等等等等。
但念在急病初緩,他沒說話,狀似很淡定地就這麼由著,空著的另一只手在手機上很快地敲字。
過了十幾分鐘,跑小哥提著兩枚紙袋從旁邊步行街飛奔而來,紙袋里分別是一瓶香水和一件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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