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來開始整理相冊。相冊分門別類井井有條,向斐然長按那個名為“商明寶”的相冊,刪除了里面所有的照片。
方隨寧下午還要參加劇團的排練,吃過午飯后便匆匆地走了,走之前叮囑他不要掙扎,安心躺平。
“對自己好點。”手指指著他鼻尖說,被向斐然蹙眉移開,“沒大沒小。”
方隨寧沒想過一走,向斐然臉上的神、眼眸里的所有彩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病房里靜得讓人難以忍,靜得像一個力球,迫著他、封閉著他、喧囂著他。他耳朵里的蜂鳴一刻也未停止。為了蓋過這個聲音,向斐然打開了壁掛電視,找到了最沒營養最嘈雜的一檔節目,認認真真地看著,像看學報告。五分鐘后,他滿冷汗地下床,鎮定走到洗手間。
伏到洗臉盆上的那一刻,一團鮮再度毫無預兆地嘔了出來。
原來真的會吐。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向斐然會覺得他的同僚在夸大其詞,而方隨寧進行了二次渲染。
他怎麼會吐呢?他覺得自己一切都還好,昨晚上的錐心之痛只是一瞬間,他現在很平靜,心態平穩,對于失去商明寶這件事,他曾經每夜惡夢,但真的發生了,似乎不過如此。
為什麼會吐?
洗臉盆里還有方隨寧剛剛洗手后留下的水跡,漸漸地稀釋著這一團比昨晚稍黑的。
向斐然目到陌生地靜看了會兒,撥開水龍頭到最大。
雪白的瓷盆恢復到了潔白,他抬臉,看到角的跡后,面無表地用大拇指捻抹過。
兩天后,整個會議行程結束,向斐然跟團隊一起回國。回國前的一個聚會在西五十六街附近,鬼使神差地,他上了樓,來到他跟商明寶曾經住過的公寓。
不亮的圣誕樹,三天的暴雪,冰箱里的小鴨子,從鞋底和腳泥土里種出的二十四株植最后都被商明寶心養死了,在得到哈德遜河的窗臺上,他第一次親吻到了他心的姑娘。
如果是影視劇,也許會正巧到新客住,工人搬出舊床墊,他們會駐足寒暄幾句,他會說我曾在這里住過。但沒有,房門閉,唯有門牌被換了個新的款式。
向斐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他不知道在醫院的那天,方隨寧曾在排練途中接到商明寶的電話。問他況怎麼樣,方隨寧說他只是氣急攻心,全檢查什麼的,還是回國再做吧。
聽得出商明寶的擔憂、自責和強忍著的想跟多聊幾句向斐然的。
方隨寧不是沒脾氣,多想狠狠地罵一頓,指責幾句,問知不知道向斐然連戒指都挑好了,價格夠從頭再從紐約折騰到黎一次。但方隨寧忍住了,因為什麼不了解,沒有置喙的余地。
還想問問商明寶,你會不會后悔?向斐然這個人,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后,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不是會在原地等的人——你在做決定前,有沒有充分、確切地了解過他這一本質。
那天的午后,方隨寧的排練廳漫漶在與塵埃中,向斐然的病房外有一道影停了很久。
多想走進去,若無其事地問他還好嗎,讓他保重。假裝這兩年的事從沒發生過,沒出口傷害過他,帶著對他的堅信一往無前,前路是莊嚴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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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后,向斐然的第一件事是找向微山攤牌,說他會退出公司。
兩個月的時間,他介得不深,談不上負責不負責的,但向微山很惱火,在辦公室里砸出煙灰缸。
向斐然在原地沒,只偏了偏頭躲過。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配不上出局?就算沒有伍家,也有大把的人可以選,靠你那點工資績效——”
向斐然蹙眉打斷他:“分了,別再啰里八嗦的。”
向微山萬萬沒料到他們會分手得這麼快。
他心里憾呢,要是商明寶能再他久一點,伍家的謠言再烽火四起一點,他就能更從容地拿他、布局他、掌控他,時間一久,就容不得他了。
幾天后,鄭奧來找他,帶著閃閃。
小孩子長起來真快啊,一眨眼已經能跌跌撞撞地走了,小手抓著向斐然的。
可,向斐然蹲下,指尖在下勾了勾,臉上沒表。
保姆在后面看得急死了,怕閃閃哭,心想豈有這樣哄小孩的。但閃閃爬到了他懷里,要抱,呼呼問:“我可以跟你香香嗎?”
香香就是親親,是最高規格的親近禮,鄭奧那些學生沒一個有這待遇的。
向斐然:“不可以。”
說著真抬起手,將小孩湊過來的臉用掌心蓋住了。閃閃哭鬧了會兒,但眼前的男人不為所,只輕聲說:“別鬧。”
鄭奧笑起來,從他懷里接回小兒抱著:“以后閃閃要是叛逆,說不定找你你能管。”
聊了一陣,把話題自然地引到了想去的地方:“其實你現在轉方向是完全來得及的,我看過你實驗室的課題,給你三年足夠完那些了,這當中你完全可以慢慢地學。”
鄭奧說話循循善,像在跟學生談心,“哪怕不是為了你媽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全人類的健康呢?生命科學有那麼多待攻克的難題,解決了哪個都可以造福上千萬乃至上億的人、子孫后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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