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寧目一一掠過二人，神喜怒莫辨，回應了季無涯的問題，態度既不冷淡也不熱絡：“勞季公子掛心，我夫君況尚可。”

季無涯和唐旭對視一眼，察覺到的疏離客氣，抿了抿一狠心：“嫂夫人，要不你打我吧，罵我兩句也！這事歸究底都怪我，若不是我執意要去看娉婷姑娘，池宴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

唐旭也神歉疚低垂著頭：“我們都相信這事兒肯定和池宴沒關系！如果當時我們在場就好了，說不定池宴就不會……總之我們難辭其咎！”

他們二人的臉都真誠極了，且看不出毫心虛，若不是當真并非出自他們之手，便是心理素質極佳。

沈棠寧端詳了會兒，臉上依舊淡淡的，語氣平靜：“無論此事是不是池宴所為，京兆尹定會查明真相。時候不早，兩位還是盡快回去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這話便自顧自的朝著馬車走去，目送沈棠寧上了馬車，季無涯眸黯然：“嫂夫人心里肯定怨上我們了！”

“人之常。”唐旭嘆了口氣，“你仔細想想，我們仨一起出來，結果只有池宴發生了這種事，沈大小姐很難不遷怒我們。”

季無涯失魂落魄地呢喃：“怎麼會這樣呢？我不相信池宴會得娉婷姑娘跳湖自盡，可……可為什麼偏偏是池宴？他與娉婷姑娘又從未見過，更別談結仇。”

唐旭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好好休息一晚，要想幫池宴早日洗清嫌疑，咱們得打起神來才是。”

——

“小姐是覺得，季、唐兩位公子有嫌疑？”

雪青方才瞧了會兒也看出點門道，家小姐從不無的放矢。

沈棠寧坐在馬車里，神早已恢復往日的寧靜，若有所思道：“事發之時，他們兩人齊齊都有不在場的證明，你覺得這只是巧合？”

“這麼看來，他們倆人的嫌疑確實很大，可是奴婢聽說兩位公子和姑爺也算是頗深，怎麼還會做出這樣的事？”

雪青還是想不通，這三人在燕京世家公子中的名聲都不好，闖禍是一起闖，被罵也是拎出來一起罵，勉強算是微末之。

按理說，這樣的誼應當匪淺。

沈棠寧目一頓，話音添了幾分冷淡的嘲弄，像是在說池宴，也像是在說其他：“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在你看來比金堅，可對別人而言，舍棄你和舍棄一樣累贅，沒什麼不同。”

雪青覺得小姐這話格外耐人尋味，不等進一步追問，池府已經到了。

先一步掀簾下了馬車，瞧見門口隆重的陣仗，愣住了。

沈棠寧跟著出來，聽見嗓音發：“……小姐。”

若有所抬頭去，緩緩抬了抬眉。

……

“混賬！我們池家怎麼出了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孽障！這讓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代？！”

老夫人一怒之下，將茶壺茶盞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聲，襯得滿室更為寂靜。

池二夫人在下首悄然抹眼淚，池二老爺神凝重一言不發。

侯夫人一派威嚴的作風，眼神尤其的冷，譏笑不已：“若不是門房機靈，怕是明日池家淪為整個燕京的笑柄，我們都還被瞞在鼓里！”

池月怨念頗深，不忿地掃了眼穩坐如山的沈棠寧，撇了撇：“二嫂，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二哥闖下這樣的大禍，你怎麼還想著替他瞞著我們呢！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吶？”

池景玉也斂著眉，面沉沉瞥了眼沈棠寧。

沈熹微坐在椅子上，按捺住心里的歡喜，著帕子掩了掩，安安靜靜看戲。

池宴竟然殺了人？

嘖，不得不再次慶幸，還好當初沒嫁給他！

沈棠寧瞧著這三堂會審的架勢，心中冷笑。

早該料到，大房片刻不歇地盯著二房靜，稍有風吹草，怎能瞞過他們的眼睛？

好不容易能借題發揮，侯夫人焉肯放過這個機會？

沈棠寧倒也沒想瞞多久，好歹是撐過了今晚，能讓二老睡個好覺，明日還有場仗，不過這個想法顯然落空。

“老二家的，這便是你教的好兒子！平日里斗走狗不務正業，我咬咬牙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如今他干了什麼？他居然沾了人命司，我池家是斷斷容不得這麼個敗壞門風的孽障！”

池二夫人猝然抬頭：“母親！”

聽老夫人這意思，竟是要將兒子逐出家門？

這怎麼行！

眼風掃到婆母要起下跪，沈棠寧抬手按住，生生將按了回去。

池二夫人泫然泣了一眼，雖然不解，仍是按捺了急切的心。

沈棠寧瞧了眼怒火中燒的老夫人，語意不明：“祖母，如今京兆尹只是請夫君前去配合查案，并未定他的罪，此事是不是他所為還有待商榷。”

老夫人沒給好臉，眼里閃過一厭惡：“只抓了他一個人，還不能證明他的嫌疑嗎？事發展到這個份上，你覺得還有轉圜余地？”

此時只覺得池宴害得池家苦心經營多年的聲名掃地，恨不得立馬和他撇清干系！

不愧是那個賤人的后代，骨子里便流淌著低賤的脈，早知如此，就不該留下這一家子！

“當然有。”沈棠寧從容不迫地出聲，神不見毫慌，“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未到絕境，怎能輕易下定論？”

侯夫人指尖扣，覷著冷笑：“棠寧，我知你維護自家夫君心切，可殺人這個罪名并非小事，你要知道這事真和宴哥兒扯上關系，咱們整個池府都跟著累！”

抿了抿，語氣著咬牙切齒，“別的不提，就明日侯爺和子珩上朝，參他們的折子都夠我們吃上一壺！”

兒子千辛萬苦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怎能因池宴那個孽障將前途毀于一旦！

老夫人一聽頓時氣上涌，猛地一拍桌：“不行！這逆子！必須逐出家門……”

沈棠寧站起來，驟然揚聲道：“祖母！”

臉肅然，字字詰問，“咱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發生這樣的事不想辦法解決，卻急著撇清關系，這落在外人，乃至陛下眼里會怎麼看？”

眾人神一僵。

扯了扯，不疾不徐道：“明哲保固然是人之常，可事后若證實池宴是清白的，覆水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