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柳疑復也不管池景玉臉如何僵，轉離開。

他腦海里浮現過沈棠寧那張臉，慣來是矜傲地開在枝頭，卻愿意為那人放低姿態：“我想拜托柳大人一件事。”

柳疑復垂眼不去看：“在我能力之，可以幫你，若在我能力之外，我也有心無力。”

這話就差明擺著說不會徇私枉法。

沈棠寧反而笑了起來：“大人想多了，我并非需要讓大人違背本心，只是在能力范圍順手而為罷了。”

柳疑復眸微：“說來聽聽。”

“若事后證明池宴是無辜的，我想請大人明正大還他一個清白。”

他抬起頭來，見沈棠寧神清明，不疾不徐道，“你我皆知人言可畏，若不把真相公之于眾，他上的嫌疑永遠洗不清，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也會跟隨他一輩子。”

柳疑復其實是有些困的。

畢竟池宴的名聲他也聽過，只有糟糕，沒有更糟糕。

這點影響對他來說也算是債多不愁，說不定池宴自己都不在乎。

可卻在乎。

此時此刻，他也不免落俗，心底某角落暗滋生出和那些人同樣的想法。

池宴命可真好，能娶到這樣的夫人。

意識到自己心那不可名狀的嫉妒，柳疑復驚了驚，很快擺正了心態，鄭重道：“我答應你。”

……

執法者應當公正，不可有失偏頗。

柳疑復從回憶里，暗暗告誡自己。

想想池景玉方才那副臉，嫉妒當真令人面目扭曲，著實可怕！

“……”

池景玉瞧著柳疑復大步離開的背影，不可避免地生出一惱怒。

這柳疑復，當真古怪，喜怒無常！

*

案子水落石出，仍有許多人存疑。

娉婷聲名大噪，多人愿意為一擲千金，為何會選擇在最好的年華自殺？

京兆府給出的說法是娉婷為所困，一時想不開選擇投湖。

據調查，娉婷是有個心上人，對方疑似嫌棄的出，不愿將贖，娉婷因此郁郁寡歡，直至玉殞香消。

出乎意料，大眾對這個說法接度都比較高。

畢竟自古以來，癡子負心漢的故事傳唱不絕，不人為娉婷惋惜，文人墨客更是寫詩悼念，紛紛唾罵那個負心漢。

一時間，從前追逐在娉婷后的世家公子人人自危，對此事避之不及，生怕被懷疑自己就是那個負心漢！

至于為什麼沒有人懷疑池宴？

大家心照不宣，娉婷才容貌出眾，怎麼會看得上池宴那個草包？

因不學無躲過一劫的池宴：“……”

沈棠寧著剪子，俯修剪著花枝，聽到雪青繪聲繪的描述，微諷地勾了勾：

“不奇怪，世人總是不吝贊子的貌，歌頌們的癡，活像是離了的滋養，們便難以存活。”

雪青微微睜大眼：“可是……為什麼呢？”

沈棠寧指尖用力，將橫斜的花枝剪掉，端詳須臾，多余的花枝被剪去，整盆花看起來的確更觀，可也了點什麼。

怔了怔，淡淡道：“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們看起來更溫和無害。”

“溫和無害？”雪青皺了皺眉，喃喃道，“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是主人家豢養的寵一樣。”

沈棠寧有些意外地抬眸，扯了扯：“對，就是寵。”

讓子淪為男人的附庸，最大程度榨們的價值，淡化們的存在，順便彰顯男人的魅力，再唾棄一下人的愚蠢。

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麼？

雪青心一震，良久才回過神來：“那這樣是不對的。”

沈棠寧眼里掠過興味：“為什麼？”

雪青下意識道：“因為我們是人啊！”

沈棠寧聽罷若有所思，良久后語氣多了幾分鄭重：“你說得對，我們是人。”

那娉婷呢？

明知自己是一枚棋子，會甘心一直被人利用，真心被人踐踏玩弄麼？

可惜娉婷已死，當時的想法究竟是什麼，旁人不得而知。

……

雪青悶悶不樂地出門，八兩眼睛一亮，連忙迎上來：“雪青姐姐，你上次做的海棠糕真好吃！那滋味現在想起來我都流口水，能不能……”

雪青朝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是我給小姐做的，想吃自己做去！讓開，別擋路！”

推開八兩，氣沖沖走了。

八兩難以置信瞪大了眼，呆滯地愣在原地，良久看向旁邊的元昭，緩緩指了指自己：“我招惹了？”

元昭抱著劍，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檐下，漠不關心闔上眼，冷漠道：“關我屁事。”

八兩：“……”

人心怎麼可以冷漠這樣！

——

次日，季無涯和唐旭攜禮登門拜訪。

對方禮數周全，池二夫人沒好意思直接將人拒之門外，但也沒自作主張放人進來，而是先去問過池宴的意思。

池宴正在練習策論，洋洋灑灑寫了滿篇，沈棠寧在旁邊瞧著，不由點點頭。

池宴從前的字說得好聽那狂放不羈，說得難聽就是潦草至極，活像是狗爬。

科舉規定通用字是館閣，講究工整，規范。

可別小瞧字跡工整的重要，因為時間迫，工序繁瑣，披卷的考要在三四天批完所有答卷，每天說要看幾十本。

若是那些字跡潦草的，考的第一印象便落了下乘，更別提有耐心仔細看里面的容。

即便你的文章驚才絕艷，考不愿看，那也是白搭。

沈棠寧特意用了兩個月監督池宴改正過來，如今總算是小有效。

池母派人來傳話時，頓了頓：“夫君可要見他們？若是不愿，讓人回絕了便是。”

池宴一怔，坦然地笑了下：“讓他們進來吧，做了虧心事的又不是我。”

他將手里的答卷收了起來，整理了桌案，從書架里出一本雜書放在面前，隨手翻開。

沈棠寧看著他的作，輕輕挑眉：

倒是學聰明了。

得知池宴自有分寸，便也不再多留：“那我先去忙，夫君和兩位公子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