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

察覺到后的人心不在焉，沈棠寧腳步一頓回過頭來，角微微一翹，“和我出來逛，是不是委屈了大人？”

柳疑復稍稍抬眼，勾起的弧度卻沒那麼自然：“自然不是。”

見他跟了上來，這才笑道：“早就聽聞大人恪盡職守，恨不得滿心撲在案子上，我還以為我耽誤了大人的寶貴時間。”

柳疑復不得不認真解釋：“只是一會兒的功夫，耽誤不了多久。”

他一板一眼的回復令人失笑，沈棠寧發出一聲嘆：“都說時間會讓人變得面目全非，我怎麼覺得大人一點沒變？”

他愣怔須臾，扯起角：“你還記得？”

“自然。”迎著，沈棠寧微微瞇起眼，“我初次遇到大人時，大人好似有些狼狽。”

柳疑復臉上出無奈的神：“不用給我留面子，是很狼狽。”

那年柳疑復進京趕考，也不過十七歲。

那時的他子木楞，也頗為青，進京第二天，便被走了上所有盤纏。

沒了銀錢傍，他掏不出房錢，客棧掌柜當即將他攆了出來，直罵晦氣。

沈棠寧像往常一樣到醉仙居，便聽到街上傳來一陣嘈雜，推開窗垂首去，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年穿了一洗得發白的袍子，姿卻意外的拔，像一枝孤傲青竹，著淵渟岳峙的氣質。

掌柜將他的東西扔的滿街都是，他一邊撿起書本抱在懷里，漲紅了臉和一群人對峙：“昨夜我睡前還確認過，今早起來便不見了，肯定是客棧里的人的，你若是不信我們大可報！”

他說話并不是地道的話，還著幾分別扭的地方口音。

那掌柜店大欺主，見他一介外鄉人，又沒有人脈，兒不聽他解釋：“去去去，一個窮酸書生，住不起店就算了，還想訛上我們？信不信我報把你抓起來！”

客棧的小二也在幫腔，還上手推搡，他是干力氣活的，柳疑復一個文弱書生哪里擋得住？

他被推倒在地，遭人拳打腳踢，還不忘護著懷里的書。

沈棠寧看得微微皺眉，去打聽消息的雪青小跑著回來：“小姐，打聽清楚了！那位公子本是進京趕考的，住店時被人了錢袋子，懷疑是客棧的人干的，店家不肯承認！”

“那位公子說要報，店家卻直接將他攆了出來，不是心虛是什麼？”

義憤填膺地說完，只見自家小姐兩眼放，不由驚了驚：“小姐，您……這是什麼表？”

沈棠寧捧著下，神嚴肅：“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負大氣運卻命運多舛，屢遭磨難，多年后發圖強狠狠打眾人的臉！

目在人群里轉了幾圈，迅速鎖定了眼神暗藏得意的小二上，微微瞇起眼，抬手示意雪青附耳過來。

柳疑復正被人按在地上痛揍，掌柜在旁邊冷哼：“我看你分明是想白吃白住！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

周圍的百姓很多，卻沒有一人敢站出來為他說話。

莫大的屈辱籠罩了他，柳疑復不產生了一搖，他一心想做為民謀利，可這些就是他將來要保護的百姓嗎？

年紀尚輕的他頭一次遭如此巨大的挫折，對未來路充滿迷茫。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住手！”

小二作一停，柳疑復也艱難地抬起手看去。

只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板著臉走來，看了眼地上的他脆生生道：“我家小姐說了，這位公子住客棧的房錢可以結，但要報，讓府來調查此事！若是查出確實是你們客棧里的人了他的錢，那該道歉道歉，該蹲牢蹲牢！”

小二眼里頓時閃過一抹心虛，眼神鄙夷地道：“好大的口氣，你們小姐以為是誰啊？”

雪青矜持地抬起下，指了指某個方向：“聽好了，我們家小姐是戶部尚書府的沈大小姐！”

循著指的方向去，柳疑復只瞧見二樓靠窗的位置，垂落了一抹雪白的角，上面繡著白的海棠。

像是曠野里一抹悄然盛開的春。

許是被盯得不自在，片刻后，那抹角緩緩收了回去，再也看不見。

他只覺悵然若失。

掌柜臉變了變，神瞬間恭敬起來：“原來是沈大小姐，既然您親自出面，那我便不同他追究了！”

“該追究還是要追究的。”沈棠寧話音不不慢，盡管嗓音帶著稚，卻頗有唬人的氣勢，“說了報，那就請府的人來查個明白，否則日后誰還敢住你家的店？”

掌柜神一僵，也生出幾分惱意：“那就報！”

小二聽到這話險些兩一。

事實證明，這錢的確是他的。

小二被府的人帶走，掌柜也灰溜溜向柳疑復道歉。

柳疑復提出想親自道謝，雪青卻拒絕了，將用手帕包裹的銀子遞過去：“我們家小姐說，萍水相逢罷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眼珠滴溜轉了轉，“你若是有心，將來總有機會的！”

將戶部尚書府說的那麼大聲，他應是記下了吧？

帶完話，雪青便竊笑著離開。

柳疑復垂眼盯著帕角的棠花，向來平靜的心中生起漣漪。

——

“這麼多年了，一直未能親口向你道謝。”柳疑復垂眼笑了下，神悵然。

沈棠寧著眼前的人，眼里含著笑：“我年時熱衷于救恩的戲碼，你并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出手救你也是有我的私心，正如你所見，我的品并沒有你想象中那般潔白無瑕。”

知道柳疑復是個黑白分明滿懷赤誠的人，可不一樣，從一開始就是另有目的。

所謂的純善，是在刻意引導之下，他對的誤解，所以自認也擔當不起他這樣的一腔熱忱。

他怔怔抬頭，只見神多了幾分認真，“山水迢迢，你這一生還會遇到很多風景，沒有必要貪趕路途中的一枝棠花，那不值得。”

柳疑復嚨發，眼眶莫名有些滾燙：“好。”

松了口氣，重新彎起眼眉：“你能看開，那最好不過。”

目送的影逐漸遠去，他漸漸收回視線，別過頭，聲音低不可聞：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