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醉酒的人糾纏不出什麼道理，祝箏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松開。

容衍卻沒。

他的手燙得驚人，在醉意的熏染下，那張平日里清雋的面孔泛著了淡淡的薄紅，眼尾眉梢的緋，竟在冷峻中出幾分示弱的可憐意味。

祝箏心神一，試探道，“不想我走？”

容衍躁郁的眉峰慢慢緩和，眸中恢復了一些清明。

他點頭，模樣有些罕見的遲鈍和傻氣。

祝箏見狀，心中涌起一玩心，斗膽拍了拍容衍的腦袋，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要不，你求求我，說不定我愿意多陪你一會兒。”

容衍沒有半分猶豫，順從地開口。

“求你。”

祝箏垂著的長睫，沒想到他竟會如此聽話，這突如其來的乖順讓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許久不見祝箏答應，容衍半闔著眼睛，又輕聲重復了一遍。

“求你，別走。”

祝箏這才意識到看著他出神了，今天他總喜歡重復念著什麼，嗓音帶著醉意，溫溫沉沉，像是呢喃細語。

“好了，別求了……”祝箏清咳了一聲，“……我，我不走就是了。”

容衍神微，一雙手仍扣著一雙皓腕，目定在下人的臉上，緩緩下移，專注地像是在描摹一幅畫。

看了許久，他忽然出手了，指腹滯留在臉上，溫和卻不容拒絕的力道，慢慢挲著。

祝箏記起那個位置有一塊小小的疤……很淡的緋，不離近了幾乎看不太清……

氣氛有些微妙，只得主找話道，“原來長了個痣，小時候燙沒了。”

指腹上的溫熱傳過來，讓的臉重又到了遙遠的燙意。

“疼麼？”

“早就不疼了。”

“那時候呢？”他又問。

“有一點吧，記不清了。”容衍的目認真的有些灼熱，祝箏錯開眼，“了疤才好，方士說我這個克父克夫克兄弟呢……”

“你信了？”

祝箏沒說話，信不信，是最不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祖母信了。

兩個嬤嬤抓著的手腳，把的腦袋按在井沿上，祖母拿著細細的金簪尖挑爛皮，再在香燭上燒紅，扎進來燙的臉。直燙得皮，那顆痣便變了胭脂的一塊疤。

那時候在想什麼……

對了，在想萬幸方士只說這個痣克人。若是說氣就能克人，祖母肯定會毫不猶豫把扔進井里。

“不要信。”容衍著的下頜迫使與他對視，“無稽之談。”

祝箏的記時好時壞，比起很多驚天地的記憶，幾乎快忘了這件事了，照鏡子的時候甚至都會刻意忽略掉這個芝麻大的疤。

太傅大人真是心細如發，難為他還能發現，且這麼認真又簡潔地似乎在試圖寬。

抿著笑了笑，輕聲道，“好，不信就不信。”

這是祝箏在容衍面前頭一回出真心實意的笑臉，烏靈靈的眉眼都彎了月牙。

容衍目轉暗，扶著下頜的手輕抬了抬。

而后忽然俯下，瓣蹭過的面頰，留下一串若有若無的細碎火花。

那火花帶著意，直順著祝箏的脊背一路爬下去。

祝箏有如石化，挨到的地方像是被灼傷了一樣燒起來，很快蔓延著燒紅了整張臉。

不敢確認他是不小心蹭到，還是真的想要......

......吻。

這個詞從腦袋中冒出來，讓祝箏頓覺一陣荒唐。

氣息游弋在耳邊，面頰的熱意蒸騰的腦袋發蒙，不控制地想起水榭詩會那夜的零星片段。

那個長夜的開口，好像有一張震驚又憤怒的俊臉，被撲倒在榻上，從額角到眉梢，從眼尾到睫，從鼻尖到下頜，全被心一一掃過，直到清冷的寒梅香氣，從上到下一寸寸地浸了的。

又好像只是夢，一覺醒來就忘了個干凈……

千萬不能重蹈覆轍了！

祝箏一個鯉魚打，用雙臂撐著他的肩，試圖撼他像蟒蛇一樣的纏抱，上醉著的人卻只用一只手臂就輕而易舉地箍抱住的腰，讓再也彈不得。

可憐的小祝箏只醉過那一回，不知道喝了酒的人是不是都這麼大力氣，若真的是這樣，也怪不得容衍那夜沒將推開……

說不定他想推，也是這樣像蛇一樣纏繞在他上，讓他無從下手……

先前對容衍的偏見，竟在這種莫名其妙的重現里，遲緩地產生了一搖之心。

搖中又忽然靈一現，很快開始懷疑起這是容衍對輕薄過他的蓄意報復。

祝箏頓時戒備，狐疑地看向容衍。

他正微微歪著腦袋，目灼灼地向下垂著，落在的瓣上。

祝箏看見他下滾了一下，莫名也跟著咽了咽。

容衍目愈發晦暗。

被他看的心空，祝箏心頭涌上大禍臨頭一般的預，下意識抿，崩一條線，恨不得把兩片咬下來當場咽進嚨里。

眼前那雙醉意朦朧的眼睛，薄薄染上一層笑意。

他笑起來不像旁人那樣整張臉舒展開來，只在邊勾起了個弧度，眉目仍是孤絕，但也足夠給過于出塵的廓帶來了一點紅塵中人的生之。

須臾，容衍又俯下，綿長的氣息沉沉長長，全撲在臉上，含混著吐出一個字。

“。”

祝箏聽清他說的話，生怕他趁著醉意再胡鬧下去，把上不該當的地方當水井……

“……我去給你倒水。”

他搖頭，“不喝。”

“你不是嗎？”用力推了他幾下，他又皺起眉，長手長如藤蔓般纏繞過來，住的腰，整個人把纏的不風。

“……不喝水。”他又拒絕。

“不喝水怎麼解？”

容衍將臉埋進頸窩里，高的鼻梁廝磨在的臉頰上。

“嗯。”

嗯個鬼嗯，祝箏氣急敗壞地用拳頭給了他一錘。

不喝又要，死你算了。

他挨了錘卻像是低笑了一聲。

在的頸窩里討好地蹭了蹭，以一個非常破壞風度，十分折損氣質的姿勢，四仰八叉地死死著祝箏。

這人喝醉了還真是……

真是什麼……祝箏想不出詞兒來。

承壹殿中燃的熏香馥郁悠長，縷縷纏繞在一起。

幾個回合下來，祝箏終于被折騰的沒了力氣，被容衍鎖抱在懷里，腦袋逐漸變得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