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不是要去見爺爺嗎?”姜音坐在副駕駛。
“是啊。”
“可這不是去爺爺家的路。”
傅硯禮心不在焉:“老爺子在郊區包了塊田。”
姜音瞳孔一震,大老頭可真能折騰。
去了才了然,老爺子包的是農家樂。
他對自己手做飯似乎有種特別的執著,無論在家還是在外旅居,對食材的要求,永遠是越原生越好。
來的不止傅硯禮和姜音,還有傅硯禮的爸媽和大哥一家。
姜音和念珍分別四個多月再次見到對方,都抑制不住激,一小時不到就把農家樂逛了兩圈。
嬸侄兩個正逗著小鵝呢,沈懿忽然走了過來。
“媽。”
“。”
沈懿了念珍白瓷似的小臉,“念珍乖,自己去找媽媽好不好?有些話想單獨和你二嬸說。”
念珍嘟:“好吧。”
等念珍走遠,姜音覷沈懿,“媽,您都知道了?”
沈懿抓了把飼料撒給小鵝,“我猜的,你老公不肯招。”
姜音:“……”
合著詐來了?
“那您現在猜到了嗎?”
沈懿乜,“你們是不是要離婚?”
姜音認命點頭,“您兒子答應了,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告訴您。”
沈懿哼笑,“他估計怕我揍他。
當初我要認你做干兒,他個死小子撒潑打滾死活不許。
問他為什麼,他的就跟糊了水泥一樣。
后來得知他要娶你,我才算抿懂他當初的小心思。
本來嘛,我認你做干兒也好,你嫁給那個混小子也好,都是要喊我媽,我都高興。
可我就是氣不過,這孩子表面和誰都親熱,其實打心底里,連我這個媽都信不過。”
姜音不知道該怎麼安沈懿,母子關系的課題,需要他們自己進修。
沈懿嘆了聲,“算了,管他呢。我來是想告訴你,媽支持你離婚。
他那張,別說你這個朝夕相的老婆,就是偶爾見到他的我都賊煩。
剛好,等你們離婚,我就認你做干兒,全我當年兒雙全的心愿。”
“媽,我們還沒離婚呢,您用得著這麼著急挖我墻角嗎?”
傅硯禮一休閑裝,短袖短,踩著膠皮鞋戴著膠手套,提了桶剁碎的綠葉菜,看樣子是來給家禽加大餐的。
沈懿挽姜音的胳膊,“你不是答應離婚了嗎?怎麼?打算反悔?”
傅硯禮悶不吭聲,打開柵欄門走了進去。
沈懿翻了個白眼。
這臭小子的話永遠憋在心里,看他能憋到什麼時候。
“咱們走。”
傅硯禮頓了頓,回眸睨了一眼婆媳兩個要好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
晚上吃飯,傅硯廉挨著爸媽,傅硯禮挨著爺爺。
那邊互相夾菜夾得飛起,傅硯禮和老爺子坐在一起各吃各的,嚴肅得就像兩尊泥塑。
“晚上就在這里休息吧。”
吃完飯,傅老爺子突然發話。
姜音弱聲道:“爺爺,我明天得上班,從這里趕回去太遠了。”
傅老爺子淡淡道:“晚上早點休息,明天起個大早。”
還補了句:“早點走就不會堵車。”
姜音臉綠如菜,要是這樣的話,五點就得爬起來。
“硯禮,姜音,你們跟我來。”
老爺子徑直上了二樓,“姜音先在外面等一會兒。”
“好。”姜音乖乖站在走廊里,目送傅硯禮跟老爺子進了房間。
房間亮燈后,從走廊可以清晰地看見里面,但里面似乎看不到外面。
姜音站在窗戶外揮了會兒手,見老爺子和傅硯禮都注意不到,就放棄了。
轉倚靠著走廊窗戶,樓下就是他們剛才吃飯的地方。
傅硯禮的爸媽和傅硯廉一家,正有說有笑地收拾桌子,收拾完擺上瓜果,便像尋常家庭那樣,玩手機,聊天,看電視。
很溫馨,像火鍋一樣熱氣騰騰。
反觀房間,傅硯禮垂頭站在面嚴肅的傅老爺子對面,局促窘迫又張。
冷冰冰的氛圍,像凍,看著新鮮,其實已經死了很久。
沈懿注意到姜音,招手讓下去。
姜音擺手,指指后的房間。
沈懿信號接收失敗,「咋不下來?」
姜音回:「爺爺讓我在這等一會兒,他要先訓您兒子再訓我。」
沈懿笑,「八又是催你們生娃。」
姜音:“……”
都坦白要離婚了,不至于吧?
默了默,問:「媽,傅硯禮小時候也經常挨爺爺訓嗎?」
這是姜音第一次觀看傅硯禮挨訓的“現場直播”,說實話,站在外面都能到傅硯禮的窒息。
「之深責之切嘛,爺爺挑中他繼承缽,對他的要求自然高。」
「可我記得他績不好。」
「是啊,初高中六年,他沒挨揍。后來不知道怎麼開竅的,居然能考進你的學校。」
姜音跳級到高三后,保送進了A大。
進A大后,每天宿舍圖書館實驗室食堂四點一線,從不參加社團和社會活,最終提前一年畢業,被姜父送去國外繼續攻讀碩士。
可能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了,居然都不知道傅硯禮是他的……學弟。
所以傅硯禮小時候想走的是陸霆那種“閑散王爺”的路線,被迫改到“英賽道”,結果一不小心了這個賽道的王者?
姜音咋不信呢。
更愿意相信傅硯禮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爺爺你。”
傅硯禮終于被老爺子放了出來。
臉差極。
姜音默默盯了他一會兒,小聲:“你還好吧?”
這話跟廢話差不多,傅硯禮都泛著白,能好才怪。
傅硯禮的果然也沒讓失,“不好。你能怎麼樣?”
姜音憋出一句:“我能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大義凜然進了房間。
傅硯禮扯笑了笑,余掃向樓下溫馨的一家人,抬步往靠墻的一側挪了挪,背抵白墻,默默著天上那滿月。
人生小滿勝萬全,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他被爺爺挑中,是滿到不能再滿的大滿。
所以后來,他再也沒能真正擁有過別的東西。
親也好,也罷。
沈懿瞥見傅硯禮被放出來,到底沒忍心不理他。
「爺爺是催你離婚還是生娃?」
「生。」
沈懿不悅,這個惜字如金的勁兒真討厭。
「音音態度蠻堅決的,跟你離定了,你沒和爺爺說?」
傅硯禮握著手機發了會兒呆。
「我打算和坦白。」
沈懿瞳孔地震,「真的?是坦白,還是表白?」
傅硯禮沒再回。
是坦白,坦白他的卑劣,坦白他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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