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穆尚雪也立刻跪在了地上，如穆鴻雪一般，低著頭，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穆鴻雪額角的鮮還在無聲地蜿蜒流淌，幾滴殷紅砸落在地上，暈開小小的暗花。

穆康盛渾濁卻銳利如鷹隼的目，在兩人卑微匍匐的姿態上緩緩掃過。

他這才緩緩起，沉重的腳步踩在地上，發出緩慢而清晰的聲音，如同敲在人心上的喪鐘。

他行至二人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對穆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抬起頭來。”穆康盛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卻也著一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失。

穆尚雪和穆鴻雪依言，艱難地抬起頭，卻不敢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們，”穆康盛的目在兩張年輕卻寫滿驚恐的臉上逡巡，聲音沉重，“是我穆家年輕一代之中，最有實力，也最被寄予厚的二人。”他頓了頓，目仿佛穿了厚重的墻壁，向穆家綿延百年的基業，“我老了，你們的幾位叔公，也都老了。穆家的未來，這百年的榮耀與興衰，終歸要落在你們的肩上！”

這番話，帶著沉甸甸的托付，卻更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穆尚雪只覺得肩上的力驟然又重了千斤。

穆康盛的視線，最終牢牢釘在穆鴻雪那張慘白，被污半掩的臉上，語氣陡然轉冷，如同淬了寒冰：“有惻之心，本是好事。人非草木，孰能無？”他話鋒一轉，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下，“可為穆家人！穆家的利益，就必須高于一切！高于你們的私，高于你們的良心！”

他的目如同實質的冰錐，緩緩地在穆尚雪和穆鴻雪的上來回刮過，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決絕：“記住！但凡有人，敢做出半分損害穆家基之事，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有何苦衷……休怪老夫，翻！臉！無！！”

最后四個字，如同冰珠墜地，砸碎了書房里最后一溫度。

“家主放心！我等定以穆家利益為先，肝腦涂地，在所不辭！絕不敢有半分損害穆家之心！”穆尚雪和穆鴻雪幾乎是同時開口，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抖和無比的恭順。

穆康盛繃的角似乎松了一，臉上的神也終于稍稍緩和。

他不再看地上跪著的兩人，轉踱回書案后，卻又停住，背對著他們，冷聲問道：“夢雪那丫頭，如何了？”

穆尚雪的幾不可察地一僵！

藏在袖中的手瞬間攥，指甲深深陷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維持住聲音的平靜：“回稟家主，還在……絕食。”

“哼！”穆康盛猛地轉過，發出一聲冷哼，燭在他眼中跳，閃爍著冷酷的芒，“倒是個骨頭！這一點，夢雪這丫頭，倒是比你們強！”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得如同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品，“若是一心求死，不肯回頭……那便全了也無妨。”

穆尚雪的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

一冰冷的絕瞬間蔓延四肢百骸。那是他的親妹妹！

脈相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

穆康盛冷漠的聲音繼續響起，如同宣判：“總好過讓像個瘋婦一樣，到散布些捕風捉影的謠言，污蔑家族，給我穆家百年清譽抹黑！留一個禍害，不如徹底清除干凈！”

“是……”穆尚雪艱難地從嚨里出這個字，聲音干沙啞，仿佛用盡了全的力氣。

他垂下眼瞼，濃的睫掩蓋住眼中翻涌的劇痛和無力。

他不敢反駁，不能反駁。

在穆家的利益面前，個人的親，渺小得如同塵埃。

穆康盛冷漠地瞥了二人一眼，似乎對他們的反應還算滿意，這才重新坐回寬大的太師椅中。

他拿起一支狼毫筆，在指尖無意識地轉著，目落在跳的燭火上，語氣恢復了掌控一切時的沉穩：“黑水牢那邊，如今是什麼況？”

穆鴻雪強忍著額頭的劇痛和陣陣眩暈，聲音虛弱無力，帶著氣音：“我……我昨日才去看過。楚知熠和他那幾個虎衛……都如同被拔了牙的喪家之犬，雖然眼神里對我怨恨滔天，奈何手腳癱無力……連罵都罵不出聲了。”

“嗯。”穆康盛這才出一點滿意的神，微微頷首。他提起筆，蘸了蘸墨，目銳利如刀鋒，“事之后，就都理掉。手腳干凈些，免留后患。”

“家主！”穆尚雪心頭劇震，忍不住口而出，“靖國若是知道他們的王爺和將軍都死在棠京，死在我們穆家手里，恐怕會傾舉國之力……”

“混賬！”穆康盛猛地一拍書案！沉重的紫檀木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筆墨紙硯都跳了一跳，“你到底懂不懂地寶藏一旦開啟意味著什麼？！到時候，我們穆家掌控的將是足以顛覆乾坤的力量！別說一個小小的靖國，就算是棠皇本人，也得匍匐在我穆家腳下搖尾乞憐！靖國？突厥？他們聯手又如何？我穆家能用堆積如山的白銀，生生將他們砸齏！”

他盯著臉煞白的穆尚雪，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致命的寒意：“更何況……你覺得，若放虎歸山，楚知熠會放過我們穆家？婦人之仁，只會給家族招來滅頂之災！”

穆尚雪被這劈頭蓋臉的斥責和描繪的恐怖后果徹底震懾住，如同被去了脊梁骨，所有的質疑和猶豫瞬間被擊得碎。

他再次深深地低下頭，結艱難地滾了一下，最終歸于一片死寂的沉默：“尚雪……明白了。”

“哼！”穆康盛冷哼一聲，不再看他，提筆開始在宣紙上書寫，筆鋒凌厲，帶著不容置喙的殺伐之氣，“去準備吧。明日就是月圓之夜了，敗在此一舉！若再出任何岔子……”他雖未說完，但那未盡的威脅比任何話語都更迫力。

“是！”穆尚雪與穆鴻雪齊聲應道，聲音都帶著不易察覺的抖。

二人行了大禮，轉離去。

直到兩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穆康盛才緩緩抬起眼皮。渾濁卻銳利如鷹的目，穿閉的門扉，投向二人消失的方向。

“如此心……如此魄力……我穆家百年基業，未來要如何放心托于你們之手？”燭火在他眼中跳，映照著那份對年輕一代無能的失，目重新落回紙上那凌厲的筆鋒，眼中燃燒起近乎瘋狂的火焰，“地，必須開啟！”